“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去餐厅吃点饭再下山,”,馀知洱轻描淡写地开口,“这里的饭还是很好吃的。”
石宽看着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和我一起吃吗?”
馀知洱顿住了一瞬,随後苦笑一声:“当然不是。我还要回去,你不想吃就算了。”
两人对视片刻,石宽忽然说:“今天……谢谢你。”
语气有些突兀,但格外真诚。将养母送进养老院,这段长久以来背负在他身上的沉重责任,终于稍微放下了一点,他是感激的。
馀知洱也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他也表达了对石宽的感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罢,他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背後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咚”。
“……唉?”
石宽已经倒在了台阶边,身形倾斜,一侧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
馀知洱脸色骤变,几步上前跪下来,手忙脚乱地摇了摇他:“石宽?你怎麽了?”
男人没有反应,只是呼吸沉重,眉头紧锁,脸色比方才苍白许多。
“来人!”馀知洱急切地喊,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帮我一下!”
在两个护工的帮助下,石宽被擡到了医务室的床上。
“肩膀上的外伤淋了雨,有些感染了,”,医生检查後对馀知洱说,“不过更严重的是营养不良和体力透支,他这是硬撑太久,才一下子晕倒的。”
等医生离开後,馀知洱才颓然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轻轻捏了捏额角,身上湿气未散,整个人像泡在了一团沉闷的雾气里。
这人到底是怎麽活的啊。
馀知洱看着昏睡的石宽出起神来。
一直等床上的石宽颤抖了一下睫毛,馀知洱才发觉自己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他原本只是想呆到石宽退烧就离开的。
不过现在大概也不算太晚,他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六点左右:“你饿了吗?我去让他们拿点东西给你吃。”
借着这句话,他想要自然地起身,但手腕却被石宽拉住了,石宽已经退烧了,只有手心里还积蕴着灼痛的热度。
馀知洱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但是挣脱不开,他的手腕向後退,石宽就随着他向外倾斜身体,一直到坐起身来。
“别走……求求你了。”
听到石宽这麽对自己说,挣扎的力气一下子变小了,对自己无可奈何地细细叹息着,馀知洱坐回了那张椅子。
没有开口的意思,馀知洱用自由着的左右捂住嘴巴地托着下巴沉默起来。
屋外仍在淅淅沥沥地下雨。黄昏过去,夜色悄然袭来,窗外的山景早已隐入雾雨与暮霭之中,只剩窗台上偶尔一闪而过的雷光照亮漆黑夜幕下被打湿的枝叶。
医务室的灯是柔和的暖白色,昏暗的光晕被天花板低低压着,落在石宽的脸上,给他那一贯刚毅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疲惫的阴影。他本就清瘦的脸颊此刻更显出棱角分明的轮廓,颧骨处有淡淡青色的阴影,嘴唇干裂,眉间压着尚未完全退散的热意。
即使将馀知洱强留在了这里,石宽也并没能说出非常具有建设意义的话语——笨拙的男人,从他口中说出的无非还是之前的那套说辞而已,只不过因为自觉这次的馀知洱不会再随便地抛弃他了吧,他在时间充裕的前提下补充了很多细节。
在听到石宽在嘉乐里那晚之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时,馀知洱挑了一下眉:“那为什麽你当时什麽也不说呢?”
“因为我以为我冒犯了你,你在生气,所以找不到机会开口。”
馀知洱想起那个时候以为石宽要和自己分手而每天忐忑不安的自己:“你的意思是责任在于我吗?相比喝醉後什麽也不记得的我,明显是你应该担负起把事情讲清楚的责任吧。”
“……对不起。”
谈话在断续的沉默中继续推进,讲述的时间线来到现在,最後的结论还是“我喜欢你。”
馀知洱疲倦万分地微笑了一下。
“之後我会尽我所能清晰地表达出我的感情,你所说的行动,我也会做的。像今天我在下雨的时候接你回来是不是可以算作行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