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韫的葬礼,办的十分隆重。
毕竟他如今的身份是沈家根正苗红的大少爷,下葬的流程和安排,自然也一切由沈家负责。
到场吊唁的皆是滨城有头有脸的富贵名人,他们各自撑着雨伞,沉默的站立。
时幼礼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被沈幼安搀扶着一步步走到墓碑前。
沈佑安撑着伞,时幼礼弯下身,仔仔细细的去端详上面照片里的人。
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模样,只是依旧不苟言笑,目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镜头,好像在隔空与她对视。
时幼礼用力眨了一下眼。
自从谢时韫的死讯之后,时幼礼不是盯着角落发呆落泪,就是睁着一双眼睛一直到天亮,身体机能彻底告急,才能遵循本能睡上一小觉。
她分不清黑夜白天,只知道睁开眼,便又开始了没有谢时韫的一天。
这个世界上,不再有谢时韫。
本以为泪水早已经哭干,而此刻看着他困在小小一方照片内,除了与她隔空对视再做不到其他,还是开始觉得眼睛发痒。
和他最后一次告别,她不想显得太狼狈。
时幼礼吸一吸鼻子,单薄瘦弱的肩膀却忍不住抖动,沈佑安想去搂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沈佑安用舌尖用力抵了一下后槽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佑安撑着伞,站在她身边,陪着她一同静默在自己的大哥墓碑前。
他以为时幼礼会对谢时韫说些慰问的话语,又或者是和之前一样哭闹。
可他还是不了解时幼礼。
时幼礼伸出手,掌心覆盖在墓碑上,冰冷的雨水沿着她的指缝一点点渗进去,将她的手全部打湿。
她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谢时韫,我不会原谅你的。”
沈佑安一愣。
“我以前那么恨你,你怎么没去死?”
“我现在不想你死了,你怎么又听话了?”
她弯身用额头抵在墓碑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战栗,手指也跟着颤了颤。
却仍旧倔强的用头紧紧贴着大理石面,咬牙切齿:“谢时韫,你以为你死了就结束了、解脱了?可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永远得不到我的原谅。”
“我再也不会来看你,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恨你。”
说完,她忽然直起身,不再对墓碑上的人有任何的留恋,转身就朝着人群后面停着的车子疾步走去。
似乎真的厌恶到了极点,连再多看一眼也不愿。
沈佑安下意识去追,可脚步刚要迈出去,又硬生生的顿住,只是站在了原地。
他转回头,也看向墓碑上的男人。
好半晌,沈佑安才笑了声,摇摇头啧啧:“大哥,你真是玩了把狠的。”
“你想赢我,怎么不早与我说?现在好了,叫我跟一个死人怎么竞争?一点也不光明正大,赢了也不体面。”
沈佑安垂眼,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对谢时韫说:“你要是玩这么大,不如早些告诉我,我好自动退出,起码还捡个好大哥,也不算完全蚀本。”
说了这么多的话,可墓碑只是一座墓碑,不能给予任何回应。
沈佑安心里觉得很堵。
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自己恨了十多年的父亲撒手人寰;刚刚认回来的大哥,也意外去世。
沈佑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只觉得里面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