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
开学前一周,林珀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高一开学那天,第一次看见陈凌。
他梦见运动会那天,自己跌跌撞撞冲过终点,扑进陈凌怀里。
他梦见陈凌生日那天,两个人懵懵懂懂的在公园里接吻。
他梦见了很多很多珍贵的回忆。
直到……
他梦见一个很陌生的场景。
梦里的他站在陈凌的出租屋前,他敲了很久的门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陈凌走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吓醒了,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葡萄糖:你睡了吗?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信息。
小管家:没有。怎麽了?
看到这条消息,他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林珀听到了电流的滋滋声,像根绷紧的弦。“怎麽突然打电话?”陈凌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睡醒的哑,背景里有隐约的风声,像窗户没关严。
“刚做了个噩梦。”林珀的指尖攥着手机壳,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梦到你走了,敲你家门没人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後传来低低的笑,像片羽毛落在心尖。“傻不傻,”陈凌的声音软下来,“我就在家呢,门没锁,你要来吗?”
林珀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校服外套往身上套时蹭到了台灯。“等我,”他抓着手机往门口跑,“十分钟到。”
挂电话时,他没听到陈凌匆忙捂住嘴的咳嗽声,也没看到少年蜷缩在沙发上,手按着小腹,指节泛白得像浸在水里的玉。药盒倒在脚边,白色的药片滚出来,像颗颗冰冷的星。
凌晨三点的巷子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林珀拍门时,指节敲在铁皮门上,发出空荡的响。门“咔哒”一声开了,陈凌站在门後,白T恤的领口歪着,脸色比白天白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像被月光染过。
“进来吧。”陈凌往旁边让了让,转身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像被什麽绊了脚。
林珀的目光扫过茶几,看到没喝完的温水和散落的药片,眉头皱了皱:“又不舒服了?”
“老毛病,”陈凌往沙发上缩了缩,扯过毯子盖住腿,“有点胃疼,躺会儿就好。”
他往林珀身边凑了凑,膝盖抵着对方的腿,像只寻求暖意的猫,“你梦到什麽了?那麽害怕。”
林珀没回答,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却在触到他手腕时,摸到了层薄薄的冷汗。
“吃药了吗?”他的声音沉下来,指尖划过药盒上的字——是止痛片,剂量比上次看到的大了些。
“吃了。”陈凌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带着点药味的苦,“别担心,真的没事。”他的指尖在林珀後背轻轻划着,像在写什麽秘密的字,“你刚才说梦到我走了?”
“嗯。”林珀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臂圈得很紧,“梦特别真,你家空无一人,连你养的薄荷都蔫了。”
陈凌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後轻轻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皮肉传过来,像阵微弱的颤。“怎麽会,”他往林珀怀里缩得更紧,“我哪也不去,就待在这儿,等你开学,等你放学,等你……”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呼吸打断,他慌忙侧过身,咳嗽声憋在喉咙里,像只被捂住嘴的鸟。林珀替他拍背时,指尖能感觉到对方後背的肌肉在紧绷,像根快要断的弦。
“要不要去医院?”林珀的声音发紧,摸到少年後背的汗湿,像片冰凉的海。
“不用,”陈凌摇摇头,咳完之後脸色更白了,却还是扯出个笑,“过会儿就好,老毛病了。”他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喉结滚动时,林珀看到他脖颈处的青筋,像条挣扎的线。
两人就那麽坐着,窗外的月光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像幅没画完的画。林珀数着陈凌的呼吸,看他渐渐平复下来,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只疲倦的蝶。
“开学想吃什麽?”林珀突然开口,指尖缠着他散落在肩上的头发,“我妈寄了箱车厘子,明天给你送点。”
陈凌的睫毛颤了颤,往他怀里靠了靠:“不想吃甜的,想吃你煮的面条。”
“行,”林珀低笑出声,往他发顶亲了亲,“开学第一天给你带,加两个荷包蛋。”
“要糖心的。”
“知道了,”林珀捏了捏他的脸颊,“就你讲究。”
陈凌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成更小的一团,像只害怕天亮的猫。林珀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後背轻轻抓着,像在抓住什麽会溜走的东西。巷子里的钟敲了四下,凌晨的风带着凉意,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像只挥动的手。
“我该回去了。”林珀的声音很轻,舍不得动,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