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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三更了。
推开门,这是苏东在家中住的地方。
凡是屋子该有的陈设,此间一样不少。
被褥香薰,细毡摇椅,茶盏瓷具,屏风生趣不止等,都与陈安的细心有关。
这仅是未挑灯,趁着月色瞧见的。
待苏东背着人,一手点了一台烛火,屋中才堪堪亮起,一些细节也都收拾的十分妥帖。
可见,陈安确实是料理处事的一把好手。
不敢点多,一蜡足矣。
苏东把李朝放来床榻,把佩剑放去一旁,双手轻慢地给他脱下靴,身子往里放一放,抻开叠放的薄被,盖到他的身上。
他只好让他和衣而眠。
也只有李朝睡下,他才能仔细端详着殿下。
李朝的心,他未尝不知,同理,他的心,殿下未尝不明。
但是,对吗。
他依着脚下的绒子坐下,膝盖弯曲,手支额骨,臂在榻前搁置。
他望着他,久看不乏,更不得寐。
他把李朝靠边的右手拿了出来,覆在掌心,一瞬间,双手紧握。
他只会这麽做,他也只敢这样做。
说来无甚变故,想来难逃可笑。
他让自己的额头抵在李朝手上,却未闭眸。
感受着通体的气息,他亦自持丶亦清醒。
深知李朝喝酒喝得醉了,此刻不会醒来,他才能在空荡荡丶无人观察的府邸宅院屋角,碰一碰太子的手。
苏东未尝不想,他什麽都想。
他不是缄口不言,他只是什麽都想说罢了。
又自知什麽都不得说。
可他也想……
他又一次地攥紧了李朝的手,一手覆在他的掌心,一手放在他的手背,仿佛如此便能抵消全部。
四更良夜,风吹了水滴般的火焰,蜡烛熄灭。
长夜一过,迎来了晴天。
李朝就着明亮,昏沉地从梦中醒来,昨夜饮的酒,还是让他脑袋有些发麻。
不过,他怎麽感觉手有点痛呢,两条手臂擡起来,果然,有一只手像是刚从重石下离开一样。
他坐起身,看到自己穿衣而躺,他擡头想一想。
昨夜无事喝了酒,对,而且还有人给他接连倒酒。
这倒酒的人,要不是苏东,他该怀疑是有人意图不轨给他灌的了。
听闻,有人饮酒便有人劝。
他饮了半天的酒,只有一个人一个劲一个劲地斟。
罢了,苏东呢。
李朝看一看这间屋子,他好像从未来过,又好像记得这里。
很快,他穿靴下床。
不,他未曾来过。
是此味道有些熟悉,这是苏东的屋子,他苏东长大的地方。
他揉一揉手腕,这只手昨夜到底经历了什麽。
难不成午夜梦回,捶打床侧?以致如此。
罢了,苏东呢。
他打开门去,一股清风拂过鼻梢,撩起妄念。
他关了门,声响让不远处的苏东闻音而来。
苏东敲了两下门,里屋无人应答,他便推了门进。
依旧不见人,殿下这是去了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