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是他的太阳,是他一生仅有一次的心动,他愿为她不断地翻山,渡河,愿为她献上全部的力量,或是生命。
所以,她必须恨他。
“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
他听见一个像是自己的声音在午夜回荡。
“我从来没说过喜欢你,是你想多了。小时候跟你玩,是因为你家境好,我觉得攀上你家,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我还等着,等着你带我走出老庙村,结果你现在这麽落魄,而我有钱和权,你怎麽配——”
他再说不下去,胡乱舞着胳膊。
“我们没可能了,你知道吧?”
万物静下来,再无声音。仁青杵在那,等着她反扑,打他,骂他,或是歇斯底里地发泄。
“还有呢?”
稚野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仁青右手在裤兜里攥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
“还有,以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走就走干净点,别再跟我联系。现在漂亮姑娘排着队的跟我好——”
“滚。”
“呃?”
“我说,滚。”稚野指着巷子另一头,“话说完了吧?那就滚,这辈子别再让我看见你。”
差一点,他就要求饶。仁青忍耐着,转身便走。他怕自己後悔,越走越快。
忽的,後脑一疼,什麽被稚野从後头扔过来。
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捡起来,看见是自己的玉坠。
“你,你怎麽能扔菩萨?”
“不吝!”
她跺着脚,发出个含混的音节,仁青後面才弄明白,她喊的是“不灵”。
她声音抖颤。
“我再也不信了!我最想要实现的愿望!我求了无数遍,可是没实现!”
倔强的林稚野,守着他落了泪。
“李仁青,我——”
“换一个吧,”他止住她的话,“你想要的那个,不出息,不是好人。劝你,趁早换一个吧。”
他笑,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回到你的世界,找个跟你般配的人。”
用力地挥手,强装出洒脱。
“走了,再也不见。”
然而刚转身,泪就流下来。
不能擦。他告诉自己,不能擦,不能回头,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异样。撑住,回家爱怎麽哭怎麽哭。
她越厌恶你,便越是安全。
可这比想象得更难,也比挨揍更痛。仁青忍耐着,泪一直流,他张大嘴巴呼吸,无声地痛哭着向前,只留给稚野一个平静的背影。
他一路走,一路哭,无端的,忽然想起小时候。
教室里的稚野总是托着腮,望着窗外的天空愣神。
“看什麽呢?”他趴在桌上,试图从同一个角度往外瞧。
稚野笑,“自由。”
“自由?”
她视线追随着在枝桠上蹦跃的麻雀。
“嗯,自由。”
黄昏的麦田里,她追在鸟群後面,扇动着胳膊,笑着向前跑。
那时的仁青跟在後头,傻乎乎的看她向着金灿奔跑,几乎融进太阳里去。
这一刻,他忽然懂了。
去吧,稚野。
愿爱赠你自由而非牢笼,愿你逃离苦难的旧世界,愿你像鸟一样,振翅飞过这一片片的山。
愿你带着对我的憎恨,扶摇直上,一走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