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萧玉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仿佛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还残留其上,带着令人心悸的魔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悸动。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向门口。
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停顿了片刻,没有回头。
一个低沉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无边的寂静中清晰地响起,如同立下最沉重的誓言,也像是对自己最严厉的告诫:
“仅此一次。”
——色欲熏心。
话音落下,他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融入偏殿外沉沉的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安睡的裴弦,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丶极淡的清冽气息,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并非虚幻的梦境。
裴弦醒来时,感觉精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昨夜那一场无梦的深眠,似乎涤荡了累积的疲惫。
他下意识地擡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下唇。
那里…仿佛残留着一丝极其模糊的温热感,像朦胧梦境里被阳光短暂吻过的花瓣,带着不真切的虚幻。
他摇摇头,将这莫名的感觉归咎于药力的馀韵或是心绪剧烈震荡後的馀波。
目光转向床边矮凳,那件素色的外袍被叠放得整整齐齐,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刚洗漱完毕,季萧玉身边最得力的内侍便已恭敬地候在门外。
“裴公子,殿下吩咐,请您移步书房。”
心,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紧。
裴弦整理好衣冠,随着内侍穿过回廊。
清晨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冷意,但他裹紧了衣襟,那丝莫名的暖意似乎还在。
书房内,炉火燃得正旺,暖意融融。
季萧玉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後批阅奏折。
他换了一身玄色的常服,衬得侧脸线条愈发冷峻锐利,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听到裴弦进来的脚步声,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目光擡起,自然而然地落在裴弦脸上,带着审视。
那目光在他略显红润了些许的脸颊上停留片刻,随即,仿佛不经意间掠过他那双昨夜被自己短暂采撷过的唇瓣。
季萧玉的眼神沉静无波,如同深潭,看不出任何异样。
“坐。”
季萧玉指了指旁边铺着厚厚软垫的圈椅,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仿佛昨夜水榭的惊涛骇浪和偏殿的无声惊雷都未曾发生。
裴弦依言坐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太医说你昨夜睡得安稳些。”
季萧玉开口,是陈述句,并非询问。
“是。”裴弦轻声应道。
“那就好。”
季萧玉随手拿起一份奏折,目光重新落回折子上,并未看他,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今日外头天冷,书房暖和些。你就在这里看书,或者练字,随意。”他擡了擡下巴,示意旁边那排满满当当的书架和靠窗摆放的书案笔墨
“有事叫我。”
裴弦微微一怔。
原来…只是让他待在这暖和的有他在的地方?
他看向书案後的人。
季萧玉神情专注,眉宇间带着处理政务时的凝肃,仿佛昨夜那个潜入偏殿落下轻吻又立下“仅此一次”誓言的人,与他毫无干系。
那份沉静和理所当然,反而让裴弦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心。
他默默起身,走到书架前。手指拂过一排排书脊,最终抽出一本熟悉的诗集。
他坐到窗边铺着软垫的榻上,窗外是覆着薄雪的庭院。翻开书页,墨香扑鼻,然而那些熟悉的诗句,此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角的馀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案後那个专注的身影。
季萧玉坐姿笔挺如松,时而因奏折内容微蹙眉头,时而又舒展开来。
裴弦的心,就在这片沉静而有力的陪伴中,一点点安定下来,如同漂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锚点。
昨夜水榭那惊心动魄的坦诚与滚烫的拥抱,此刻这份无言的安宁,便是最踏实的延续。
他放下诗集,走到书案旁。
铺开一张洁白的宣纸,拿起一支狼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