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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ride（第1页）

weride

博士见到特蕾西娅在初春的晚上。她走到山坡的一半时飘过很大的一朵云，因为步调很慢很慢，所以不是山峰伏着云，而是云伏着山峰。她喝了一口水，但还是口干舌燥。

而如许多故事的开头一样，旅人与旅人就在这里遇见。粉头发的萨卡兹有着一双浅色的眼睛，背着越野包，手中拎着望远镜丶灌了半只沙子的帆布鞋以及地图册。绿洲在地图的北侧，距离她们还有十几公里，却并不名副其实，更应该叫做“野原”，尽管这儿平地着实可恶又硌脚。

特蕾西娅问她，要去哪里。把补给水杯塞进对方包裹里的学者想了想，说：不知道你听说过吗？远处有一处如矿藏的洞xue……里面有一座谁都没有看见过的塔。

没有看见过的话，怎麽听说呢？对方有些好奇地问，大方地将地图分享给旅人。

博士展开地图，细细地看了会卷上的轮廓，如同端详标本，其实她做标本与生物制药的手艺比绘画等好得多。萨卡兹的地图是新的，用尺子细细量过，盐渍并不严重，她满意地卷起来，还给对方，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道：也许是你听的传言里少了“曾经”？

洞xue里也会有塔吗？萨卡兹呼了一口气，那也叫作塔的话……

至少，博士说，它应该不在天空上。她的神情很淡，被风沙刮的感官很疲惫，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区别，没有什麽要说的。可是萨卡兹却能嗅见之中的悲伤，可能并不是，但总归是惆怅的。天空之上。她裹紧了斗篷，重复地跟着念道，塔呀……

而那云朵之上的山峰正摇摇欲坠。

泰拉要下雨。

闷热的天气，脚印很快就要被冲刷，然後消失不见。沙漠里下雨是无声的杀人案，和流沙这样慢性杀人案不同，是更加残酷的刑事事件，只不过现在依旧没有哪部法律来约束天灾，约束不可抵挡的死亡。或许真的要找一座塔。在沙漠中，有这样一种传说，和海里能找到宝藏丶大陆里有沉睡的神明这类传说性质相似，总之，不论是否真实，它们都是围绕着人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存在。

也正如回环的历史往复，文明死去又重建，穿堂风不断相遇。仿佛局限在一个未知的世界中。

但面前连绵不绝的山却并不只长在脚下。

她们的脚下的，是滚烫的核心。传说那是金色的，但从没有人真正有勇气去刨开那麽深，那麽暗的外壳，找到符合的部分。这片黄沙对泰拉来说是一条线，一条在地面上，垂直下去，延伸到最中心的一根血管，对于她们则超越了时间的沉淀。很久以前，王女曾想过，自己死後会不会也成为这条线上的一个点。她曾经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片沙漠里。

而後来博士告诉她，不是的，她们都是独立出来的部分——像是不被人挖掘的那个“黄金”。没有人会只是一个点。

堪堪几公里，她们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与爱好，稍微找到了话题：黄油浇过的可丽饼。从很偏远地方传来的甜食，好像并不是以此盛名的天使之国发明的。泰拉很大，她们光说彼此知道的食物也要花上三天三夜以上。露营时支起帐篷，装进睡袋一会会，两人的肚子都叫了一通。特蕾西娅就不好意思地埋进睡袋里更深一些些。

睡一会会，明天很快就来了。博士习以为常地说。

天空暗下来了，变成旅人眼中能变成的各种形状，然後是星星。在遥远之外的，死去的星星的最後的样子，每一天都能看见，每一次想起来，就会又叹息一下。特蕾西娅迷迷糊糊地说，不过，大家都是这样。

博士随着也说了“北斗又近了一点，熊掌分离了”之类的话，没有睡去。两个人将睡未睡，不知为了什麽，也许是在冷心地等待两个月亮各分东西。但那些光照在她们的侧脸上，每一秒都像黎明前的圆晕，营造漫长的温柔的错觉。萨卡兹静静看着，清楚地觉得这样的寂静随处散落，好像很不能抓住，学者好像察觉到了什麽，也像她一样看着天空。她们在眩晕里看着寥寥的星宇。

传说天穹如箭。博士说，大地这样被分裂。

泰拉的古传说太多啦……萨卡兹用一种埋怨的语气说，光我们萨卡兹就有很多呢。我最喜欢的，也还是最被人传颂的那个。博士，您喜欢哪个？

我吗？学者眨了眨眼睛，萨卡兹笑着点点头。风卷过她的额发，防护服拉开拉链，不至于倒灌风沙。她说，我哪个都很喜欢啊。

这样的答案很狡猾！那我也要说。不过，我哪个都不相信。特蕾西娅说，静静深吸一口气。天空俯瞰她们，俯瞰夜晚的沙漠，俯瞰不知多大丶多圆的泰拉，天空是多麽辽阔啊！好像永远都无法触碰，怎麽能让人相信曾经有人一力劈天？又或，舟渡洪水，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我只相信在我面前的。萨卡兹说。

博士的声音在睡袋里响起。她不知什麽时候把拉链拉上了，随着夜晚渐深，温度也降低，那些就变得沉些，如同投掷在水里的石头。

她说：卡兹戴尔呀……

快闭上眼睛的学者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记载。那是快忘记，然後要丢掉的东西，但她很快就能又把这些拿出来。很多时候她对待记忆如同对待抽屉里的瓶瓶罐罐，总能用一些方式可以记住上面的标签与特征，叫出每一个名字，尽管标签自己就会褪色。又像是一个战士不会忘记她的刀，她最珍贵的也就是这个，不是分析，而是记录。她看见的，能够记下来的，便是另一种永恒。

记得他们说，卡兹戴尔是流浪的国度。博士说，我也遇到过一些萨卡兹，他们好像清楚自己是为了什麽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