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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微的永恒(第1页)

低微的永恒

我们要做梦;允许自己得到最近的过去和最近的将来。而时间是我们唯一的国度。

*

她不会不记得这是什麽时候。不过,时间究竟会不会分层?即便是走过了许多文明丶跨越一个又一个星球丶已经是“古人”的学者,也无法将这样的假想铺陈至现实。从始至终,她们研究的只是她们自己:生命。

生命的源头,生命的奇异——基因丶重组;感情。时间是一种维度,空间也是如此。然而,说“缩短距离”,只是从一个地方走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不算什麽更深层的改变;许多次(其实也并不是那麽“许多”),博士再次“年轻”:生理修复仪打造成贴近死亡的样子,却是十足忠诚的仪器——它扭转骨骼丶细胞丶血液,乃至大脑,唯独没有变更的,一直伴随重叠的,大概就是记忆。

记忆当然不代表时间。

学者也认为这不算延长了时间。她只是把自己拉长了。这也都是人类会做出的事,想要抓住什麽,想要走这步,而非无可奈何的那步,“希望”——以此命名的感觉只要超出一切的一点点,就不用再寻找其他理由。

实验室的灯如巨大的杯口,只要照着她一个人就好,但玻璃很亮,这里反射到那里,光就到处都是。她不常开口,一个人相处会养成一类的习惯。当然,有些人反而会沉浸于自言自语——不过,博士本身是一个寡言的人。而她熟练地从记忆里捞出自己,如同从深蓝色的档案中找出未完待续的句号。那不可原谅与不可饶恕的记录之中,落款已经被锁起来了。有人会在漫长的时间之中无意识修改记忆,博士却希望自己能完全地保存它,一直到不得不——不这麽做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时刻。预想这些是很平常的。

而走出石棺的那刻,她也还在思考:这算不算是“计划之中”。研究者的实验报告格式精确丶描述严谨,只是笔头落到实际总会拥有区别,何况叙述的语言会根据希望而改变侧重点——她这麽陈述,是因为她期待这样能更好丶更合适。与故人尚且告别後来到的是“计划”的空窗期,因此,她依旧是一个人。她来到了这个星球的海岸。一条伸展的长线勾画出这片大陆部分的经纬度,当大地慢慢旋转的时候,海浪如同茶杯里的液体,轻轻发出适配的声响。

而第二次躺进石棺中时已没有一点力气,思维却活跃得怎麽也停不下来。沉默的时候,心往往就说话。徒步的时间,博士也会在悄悄在心里写什麽,比如说好要编写的科普读物大纲(写出来之前,必须要挖出那些或许已经坏掉了的仪器们),一些信……只是在脑海里的话,也不需要费劲思考怎麽再构词,只要把想说的想上几遍就够了;“辩论”中,研究员同事仍在讨论着过去的事,并在讨论最後埋汰她:嘛,毕竟已经都过去了!你一定是这麽想的吧?博士百口莫辩——对自己怎麽能辩解呢?但她绝不会认为“多说一句话都是多馀”,学者太热爱将一个论题像随身携带的杯子一样提来提去了,甚至总津津有味地听几个人轻轻谈话(实验室里不许大声讲话,以免事态紧张导致互相用实验器材动手;这里的动手是指彻底昏了头地开始分组对比实验)到激动,眼睛和脖子都红成一片。其中一个嘟囔:“唉,也许这一切都是缸中之脑!”论据很充足,“毕竟我都还在这里说这话呢”。

但泰拉是真实的。这点她已经知道了。学者微笑起来,陷入像是永别的黑暗之中。

再再次醒来,菲林已经成为了一个医生,解剖和她惯常的说话方式相得益彰。着名的泰拉学界学者淡淡打招呼:“好久不见。”

“我睡了几个世纪?”

“如你所想的那样。”

虽然学者的笑意还没有从眼睛之中褪去,时间却不是从这一滴到下一滴这般短暂。泰拉不容乐观,菲林说,许多尝试都不再成为可能,已经尝试的无从挽回。学者表示赞同。从复杂管道间离开几乎荒废的移动城市,荒野之上,干燥的植物长得有两个她那麽高。

树林适合藏人埋尸,博士仿佛老道的猎人般找到落脚处,记下两个能果腹的食物地点(有刺,但不痛),一面确保自己接下来能够安静地坐下,一面心不在焉地思考那个在闭眼前不断转悠的课题——研究者很难忽略它散发的吸引力,一个饼干主动走到嘴边,很少不去吃得满嘴是碎片。好消息是,博士的胃口很好,足足喝了两款新型能量饮料,从菲林地方找来的,她告诉凯尔希自己的打算——她决定探访泰拉。菲林露出了无法解读的表情,最後只说“有事通讯”。

学者飞速学习了泰拉的讯息系统。她惯用生存法则,由于还是一个人,有些不适当的问题只能包装後折一折两折三折四折,直到卡斯特来到後才问了一些。她们剪开风的尾巴,取出许多遥远的故事。博士认为睡前听故事有适当调节褪黑素和心情的功效。第一天,她说了某个水井的传说。第二天,她讲了一个走入森林里的人。第三天,她说了精灵会藏在树枝里,装作是摇摇欲坠的果实,不耐心的人想把它们敲下来时受到狠狠一击。第四天,她说,时间会把期待的事物送到身边。

“那是我们都可以听到的吗?”

“是的,”学者的声音变得正经,“即便偶尔我们的耳朵会稍稍将它们放在面前了。那些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会在某一时刻与你相见,能够和你继续行走。这是最常见的事,阿米娅。请耐心等待吧。”

漩涡把问答都卷走。而超乎想象的事发生时不会留下脚印,学者在空旷的会议室里走来走去。认识的朋友都没有到场,幕布没有拉开般,桌面空无一物,声音的传达比真空更加自然到诡异。她从这边走到那边,像是从岸的这一边走到另一边,然後,她掉进河里,有一股力量把她轻轻推走——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巨大得仿佛承载着世纪的世纪的眼睛。而她只是轻轻一敲。

咚咚咚。风在外方敲打,博士不为所动:学者遇到了分成时间碎片的之一,在屋子里和它相对而坐。时间朋友多数是沉睡的,而博士这时候通常是清醒着的——她时而觉得自己醒得太晚,又觉得如果太早,可能一瞬间也没法继续下去:这种“瞬间”(或者用“惊心的意外”代指更合适)有很多,所以,怎麽走到现在这条路,她有时也说不清楚——时间或许能明白。

当然,时间告诉她:我也不是很明白啊;你应该也知道睡得太久的坏处。无奈是人类的感情,而也正是人类读出这些;博士的确知道後者——石棺如黑洞,躺进去,就把身躯交给了无序的乱流,尽管它的功能理应为有序的重组。

而尽管认识了时间朋友,时间的绳索却并非在学者的手中。风沙悄悄把小屋填得更满,空洞的不仅仅是残骸。她们聊了几句,很快又彼此消散:这段时间很是迅速,虽然在度过时又那麽漫长,如石碑缓缓化为石粉,难以用肉眼观测到具体益处。而经历参差的时间,博士做完又没有做完深海实验。漩涡把肋骨弄得断了几根後,她明了:事情必须在此告一段落。这颗星球不应该再添加不属于它的疮口。然而结局向来难以囊括在所想之内。

无可奈何的人只能再次休眠,这里的休眠不像之後那麽重伤得狼狈,却也还是动弹不得。这样说来,或许只有第一次才是最合适的。只是她不想这麽想。学者出神想,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多少年呢?再过多少年,时间也依旧旋转,这是否是一种慰藉?她慢慢地想着,就睡着了。时间在她的额前反复反复地流转,把阴影和光束都照得均匀,把一切又重新推搡,从尾看到头,从头看到尾:很久很久之前,学者整天数着望远镜的孔洞;很久以前,学者整日面对玻璃的反射。不算很久之後的间隔内,星辰再次变得近,真实慢慢抽离,又慢慢回潮丶重新上涨。空气在这个宇宙由另一种物质组成,元素漂浮,还未为自己取名……无数生命不过是小小的粒子——流到人的脸上,像是矿石镶嵌在眼中,无法剔除。

博士第二次醒来,预计漫游泰拉,发现防护服口袋里的笔记不知道丢到哪里了。重新写满厚厚一本後,她根据记忆与现实交叉重新书写的地图,以及不情不愿的信件,来到骨骸长存的土地上方。巧合地,学者捡到阿米娅:此废墟似乎同样盘桓于另一个来源古老的器材上。她翻阅,带走很小部分的资料,其馀的再次埋进土里;而刚认识的丶热爱植物——或者说,热爱生命的朋友微笑地与她们挥手,说:期待下次的见面。

阿米娅与她慢慢走着。旅行者有许多风格,像她们,大概就是和蛋卷一样软的丶太阳照射时会忍不住越来越接近地平线的那种。越野时,两人辨认十八种药草,有些很苦,有些太涩,有些吃起来也没有味道,拔起会发出“咚”的一声,有什麽掉下去了,什麽也能捡起来。如同星星。她们辨识方向,抓住尘埃,在阳光之下,在寒冷的雨夜中,在流浪的路途之中——她们再次收到一封信。博士告诉小小的卡特斯:我们要去更多人的地方了。阿米娅问:我们一起吗?博士说:是的。阿米娅抚摸手腕上学者为她编织的细草环,弯起嘴角,说:那就太好啦。

进入巴别塔——进入卡兹戴尔——比想象中更容易,更迅速。卡特斯抓着学者的手,博士将手心坦白地朝左,她的则朝右;她们戴着长长的帽子,装下和倒出沙子都很容易。地图折叠在背包内,与铁制水壶等等放在一起——巴别塔越过山脉与云朵的影子,越过漫长的雨季来到她们的面前,不是一扇门,也不是一扇窗,而是通过一张隐形的屏障;小心翼翼推开後才发现这边与那边相差无几,而也仿佛将自己的心扩大——阿米娅悄悄对她说:我发现了!博士。啓明星还是在山的这边呀。

只要能看到的,就是山的这边。而国度与国度丶人与人之间并不靠山脉划分。挖出罗德岛是最後的半年。凯尔希对系统进行了检查,博士站在外面,注视清扫丶整理丶改装的人员如鱼类进进出出,石海在月光之下干涸,又重新注入透明的液体。学者似乎有几分恍惚;影子与脚跟稍稍分离,又很快合拢。而特蕾西娅轻巧地转到她的身边,裙摆与山的弧度相合:我们找到了不得了的朋友,是吗?

学者说:是的。

萨卡兹说:希望它能为我们更新那些珍贵的时间。

博士说:我想,你不会失望的。

特蕾西娅说:真希望有一日,这里的灯能坚持到它自己想熄灭的时候呀。……不,或许它也会自己发光吧?

博士想到泰拉的许久以前,她遇到的巨兽的腹腔,想象中无法复现的柔软,走上去就会融化。时间会发光吗?这件事不可考究。时间会被什麽照亮呢?

她说:也许。……也许,它会成为什麽,被什麽填满,游向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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