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十倍赔偿,正好是八百万。
他轻声笑了一下,笑声短促,像刀片划过玻璃。
原来江聿丞连“後悔药”都替他标好了价码。
翻到最後一页,郁燃的视线停在签名栏上方。
那里用回形针别着一张浅金色的卡片,只有名片大小。
卡片正面是观象影业的烫银LOGO,背面却是一行手写的英文——
“Readthefineprint。”
读小字。
郁燃怔了怔,翻过卡片。
在签名栏下方,果然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小到几乎被忽略——
【补充条款:协议存续期间,若乙方与第三方发生公开恋情丶绯闻或任何形式的情感暗示,均视为乙方违约。】
郁燃瞳孔微缩。
他想起今晚在停车场,林羡替他撑伞的那张照片。
狗仔的镜头丶路灯下的侧影丶伞沿滴落的水珠。
一切尚未发生,却已被写进违约条款的空白处,像未曝光的底片,只等显影液滴落。
郁燃把卡片重新别回合同,动作轻得像在整理一张遗照。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远处高架桥车流如织,尾灯拖出长长的红色彗尾,像胶片上反复划过的光斑。
他伸手推开窗,夏夜的风裹挟着潮湿的热浪涌进来,吹得纸页哗啦作响。
郁燃低头,再次看向那份婚姻协议。
甲方签名处,江聿丞三个字苍劲锋利,最後一笔收势极重,像一把刀钉在纸面。
郁燃想起男人签字时低垂的睫毛,和腕骨上那道旧疤。
——那道疤,会不会也是某份合同的违约後遗症?
他不得而知。
夜渐深,灯光在合同纸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郁燃从抽屉里取出钢笔,拧开笔帽,在乙方签名处悬停许久。
笔尖在灯光下闪出一点冷光,像极小的星子。
他想起母亲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想起ICU门口护士那句“再不缴费就要停药”。
最终,他落笔。
郁燃两个字,一笔一划,像用钝刀刻在纸面,也像刻在自己骨头上。
墨迹未干,风一吹,微微皱起,像一道无法抚平的褶。
郁燃合上协议,把两份合同叠在一起,压在茶几最显眼的位置。
然後,他关掉最後一盏灯,让黑暗淹没所有文字。
黑暗中,只有钢笔尖残留的墨色,在月光下闪着极暗的光,像未说出口的三个字——
我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