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破,是另一种靠近。
谢安琪打开抽屉,把那天留下的那张照片翻出来。
照片是在便利店玻璃门反射里拍的——她本来是想拍街灯下的雨帘,结果自己和他一起映在里面。
照片洗出来时,她一度想剪掉自己那半边脸。可又觉得不甘心。
她用签字笔在背後写了一句: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记得我,但我知道我再见你一次时已经不想错过了。”
然後把它重新放进抽屉。
她怕以後自己又忘。
谢安琪怕哪一天醒来,时间又跳走,她跟郑禹胜的婚约来得太突然了,所以她一直不想跟郑禹胜太亲近,这种亲近是指灵魂和思绪的沟通。
至于身体亲近,她试过很多次了,很亲近,但这不是她突然回到92年的原因。或者说谢安琪到现在也没能找到自己时空旅行的原因。
当然,谢安琪也不敢跟郑禹胜提起她穿越的事情,或者说谢安琪怕她还是她,而他不再是郑禹胜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是郑禹胜,92年还在灿烂二十代的郑禹胜,她分辨得出他的脚步——均匀丶节制丶落地有重音,像是他对走路这件事也有一种控制。
郑禹胜没来找她。
只是在屋顶来回走了几步,又下楼回屋。
谢安琪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一个朋友告诉她:
“不管多早的时间线,只要一个人愿意在你不叫他的时候靠近你,就是一种开始。”
谢安琪想,她要记住这句话。
凌晨两点,风声停了。
谢安琪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没睡着。
手机放在枕头旁,录音设备亮着红灯,她刚录完一段个人语音笔记。
谢安琪听了最後五秒,只是她轻轻说了一句:
“我希望这次,我们不是彼此的插曲。”
然後她按了保存。
这一段不会剪进任何节目,不会拿去展映,也不会给任何人听,但她需要为自己留下这几秒。
哪怕未来谢安琪又走失在时间里,哪怕他又忘了她。她至少知道,自己曾经真的希望,时间对他们两个,有一点温柔。
……
清晨五点,天边泛起鱼肚白。
屋塔房顶上,晾着的衣服已经干透。
郑禹胜早起,他拎着水壶在水龙头接水。
接完的时候,他擡头看了看天,又转头看了看她屋子的窗。
窗帘还没拉开,屋里没灯,像还在沉睡。
他没打扰,只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麽。
然後回屋。
但他不知道,谢安琪那时正坐在屋里,靠在墙角,醒着。
她没出声。
只是听见水管响起丶他脚步从墙那侧掠过的声音,然後安静。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像听见一段熟悉的旋律。
然後闭上眼。
这一晚她终于睡着了。
……
睡着了,就会有梦。
谢安琪在梦里醒来,是在一间很安静的摄影棚里。
天花板很高,墙壁刷成沉灰色,光从落地窗斜斜打下来,像铺在旧帆布上的投影。空气干燥,带一点胶片的味道。
谢安琪站在正中间,穿着一件她不记得自己拥有的连衣裙,领口有两粒白色的扣子,风一吹会晃动。
远处有人在调光。
她本能地转身,看见一个背影。
高丶瘦,穿白衬衫,袖口卷起到肘弯,右手拿着一只镜头盖,左手撑在灯架边缘。
他没回头,但她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