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二十章她的规矩
薛筠意愣了一下。
邬琅在青梧宫已住了快两日。头一日他昏迷着,之後醒来,便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不曾挪动。
她实在难以置信,这沉默寡言的少年竟生生忍到现在,也不愿张口求人,带他去净房畅快。
指尖嵌进掌心,薛筠意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尽量放柔了语气,试图与邬琅讲道理:“忍多久了?为何一直不去?”
少年眼尾泛红,哑着声解释:“殿下说过,不许贱奴擅自下床。”
薛筠意怔了怔,随即便气t笑了,她的确说过这话没错,但她可没有连净房都不许他去啊!
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浮上心头,邬琅的问题,似乎远比她所想的要严重得多。
薛筠意叹了口气,望着眼前咬唇苦苦忍耐的少年,终究是不忍心斥责他什麽,侧身吩咐墨楹:“叫赵喜来,让他带邬琅去净房。”
“是。”
赵喜很快赶来,动作麻利地把邬琅扶下床,顾念着他膝上有伤,赵喜还很是体贴地问他,要不要背他过去。
邬琅受宠若惊地摇头:“我丶我自己可以走的。”
薛筠意看着少年涨红的脸,还有那两瓣几乎被咬破了的薄唇,无声叹了口气。
“回来之後,再给他上一遍药。然後把他带到本宫的寝殿来。”她对赵喜吩咐道。
她觉得有必要和邬琅好好谈一谈,至少,该让他知道青梧宫里的规矩,她的规矩。
——做人的规矩。
比如他可以随意去净房,想何时去就何时去。渴了可以问宫人要茶水,饿了可以吃小桌上的点心。他要学会照顾自己身体的感受,而不是一味地忍耐,事事都小心瞧着旁人的脸色。
回到寝殿,薛筠意接过墨楹递来的花茶抿了一口,勉强压下几分心头的烦闷,而後便靠着轮椅闭目养神,等着赵喜带邬琅过来。
才合上眼,便听春玉在殿外禀报:“殿下,邬家大公子求见。”
薛筠意拧眉:“不见。就说本宫歇下了。”
她至今仍记得那时在薛清芷的寝殿中,邬寒钰说的那些羞辱邬琅的话,此人非君子,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有太多来往。
春玉领命而去,不多时,又一脸为难地折返回来,身後还跟着两名小太监,擡着两口箱子,皆是邬寒钰送来的。
“殿下,邬公子说,您既歇下了,他便不叨扰您了,只是这些东西还请您收下,望殿下日後,能多多照拂邬家。”
春玉顿了顿,笨拙回忆着方才邬寒钰的话,补充道:“邬公子还说,这份礼是他精挑细选的,您一定会喜欢。”
薛筠意心不在焉地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两口沉甸甸的黑檀木箱上。
墨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些许药香,于是便开口劝道:“许是送了些稀罕的药材来,说不定能对殿下的腿疾有所帮助。”
薛筠意也闻到了那股药味,便默许了墨楹走上前,打开了箱盖。
等她看清箱子里装着的物件,却陡然睁大了眼睛,素来沉静的面容上少见地浮现出些许慌乱。
这丶这都是些什麽?
*
邬寒钰今日入宫并非临时起意。
自二公主生辰宴後,这几日朝中的风声一直不大对劲。有不少臣子借着画像起火之事,以二公主不详为由,再次劝谏皇帝立薛筠意为皇太女。
其中不乏曾支持二公主和贵妃一派的,因此事而倒戈,归心于林相等肱骨老臣,薛筠意既为嫡长公主,又无不贤之举,自应承继大统,皇帝应顺承宗律,不可凭私心行事,罔顾江山社稷。
这样的消息听得多了,邬寒钰不免有些担心,那害了薛筠意的药毕竟是邬家献上的,若她日後真成了皇太女,再与邬家算起旧帐来,那整个邬家,可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话虽如此,但眼下江贵妃依旧圣宠不衰,究竟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所以他今日特地备了两份厚礼,一份送去凝华宫,一份送去青梧宫。如此一来,两边都能落着些好处,他也不必整日忧心着朝中动向,惴惴不安。
给二公主的礼是邬家祖上传下来的一颗夜明珠。薛清芷喜爱华贵奢靡之物,这颗夜明珠浑圆硕大,想来定能合她心意。
可给长公主的礼,邬寒钰却有些拿不准,一向听闻薛筠意喜读诗书,他便从邬夫人的书房里挑了几册前朝的典籍孤本,也不知能不能入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