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第42章 短路（第1页）

◇第42章短路

江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掠过滨江路，吉普车停在酒吧门口的滨江路旁边，江上灯火明灭，顾思扬倚在黑色车门上，指尖烟灰被吹散在夜色中，凝神看着远处货轮驶出码头，集装箱码头亮着需星灯火。

酒吧门口一阵骚动，顾思扬扭头看到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跑地出来，他感到不明就里，随手拉了一个人问里边怎麽了。

那人跑得快，急出来一脑门汗，摆着手，回答说里面着火了。这时他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再擡头，酒吧大门的缝隙里已飘散出缕缕浓烟。

在弥天浓烟中，顾思扬穿过人群，逆行而上，越往里走，灼热的气流迎面扑来，高温舔舐着顾思扬的脸颊，马上他的下颌就挂上了几颗汗水。

常剑锋僵立在原地，灭火器滚落在脚边撞翻了一地的酒瓶，音响已经失控，只剩下嘈杂的电磁声，滋啦作响，分不清是火焰燃烧的响动，还是音响里的噪音，常剑锋的眼神空洞，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整张脸写满木然和迟疑，浑然不觉四周越来越高的温度和越来越浓的有毒烟雾，就连顾思扬的叫喊他像听不见。

“哥！常剑锋！”顾思扬扑过去用衣服捂住他的口鼻，也不管常剑锋有没有回应，拖住他就往外走，触到常剑锋的背後，才发现他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

转身的瞬间，一面落地玻璃被高温烘烤至极点，爆裂炸开，像撞击在礁石上的熔岩，滚烫丶坚硬地划破空气。顾思扬闪身挡在常剑锋前边，抵挡住了这场爆裂。

“哥，快点出去！”顾思扬连拖带拽地把常剑锋带出了folks的大门。

火势最终被赶到的消防队控制，常剑锋坐路边，侧过身背对着忙碌的消防员，右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的断指，顾思扬注意到他机械性地重复着动作，半跪下来给他擦脸。

“四年前，我就是这麽看着周勇死在我面前的。”常剑锋低头嗤笑了一声，“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英勇，我就这麽站着，看着……什麽都做不了。”

顾思扬心中一紧，握住了他不停揉搓左手无名指的右手，又将他的左手捏住，放到自己唇边，迟钝的断截面贴着温柔的唇角。

“你以为我怎麽断的这根手指头？救人吗，是为了救我自己，我为了往外逃，魂都掉在火场了，安全绳操作失误，这根手指头轻轻一卡，就断了。”

常剑锋想抽回手，却被顾思扬更用力地握住，说：“常剑锋，你活着没错。你没有错。”

远处警戒线外，林琛靠在a8车头上，安静地看着人群涌动，消防警笛闪烁的红灯，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顾思扬开车回了家，常剑锋一路都沉默着，摩挲断指的动作，越来越重，仿佛想将它拧断扔在路边。

这种沉默一路保持到进家门，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玻璃窗没有拉实，夜风倒灌进来，屋里的温度又凉了一点。

顾思扬没有见过这样的常剑锋，又恨自己的手足无措。

常剑锋取出来那张被顾思扬自作主张压在玻璃下的照片，颓唐地坐到铁架床上。顾思扬像只猫，安静地坐到他身後，扎实地献上拥抱。耳朵贴在他的後背，能听到缓缓地，压抑的心跳。

“周勇。”常剑锋手指落在照片里离他最近的那个男人脸上，“这张照片，也是他的，他什麽时候卡床底下的，我都不知道，你第一次来家里那天晚上，不小心掉下来我才知道他收着这张照片……”常剑锋语气听不出什麽情绪，徐徐地讲述着过往。

顾思扬看到照片上的人，认出来周勇旁边另外一个正是苏子豪。

“在队里的时候，我跟周勇是上下铺，我离开队里以後，队里正好宿舍翻新，这些床都不要了，我就搬回来了。是不是挺傻逼的？有时候我躺下铺上醒过来，总感觉他还在。”

顾思扬头贴在他背上，轻轻摇摇头：“你给我讲讲吧，消防队里的事情？”

“不讲了。有什麽可炫耀的？我把最好的哥们儿留在火里，一个人逃生了。”

顾思扬轻轻叹了一口气，气息温热地拂在常剑锋背上。

“行，憋着。你都扛着，什麽时候扛不动了，再卸一点下来给我。”嘴上说着负气的话，手臂却收得更紧了，拥抱变得不遗馀力，好像不这样做的话，常剑锋一闪身就会消失在黑暗中了，想到这里顾思扬的呼吸也开始哽咽起来了。

“你恨自己活着的话，那我算什麽？”背上的衣服洇得滚烫，又迅速被室温变凉，湿漉漉地贴在後背的皮肤上。

又哭了。顾思扬无奈地想着，在他背上蹭掉泪水，自从遇见常剑锋，他简直成了一个爱哭鬼。悲伤的，疼惜的，委屈的，动容的，各种滋味的眼泪都尝遍了。

常剑锋语塞地呆愣着，大脑被情绪撕扯，木然地握住顾思扬的手，十指相扣。

“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了，哥。”

顾思扬曾经看过的书，听过的话，走过的路，都告诉他，爱情使人盲目，千万不可沉溺在爱中，迷失自我。

但生命重重摔落在低谷，几乎粉身碎骨，那个人把他重新拼凑，支撑了他的筋骨，喂养了他的灵魂，将他生命重新建构之後，他却忘记了爱自己。

一瞬间顾思扬心痛得难以自持，他无法想象常剑锋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是怎麽样麻痹自己的。

常剑锋的神志逐渐被拥抱捂暖，他侧过头，用鼻尖轻轻蹭过顾思扬的唇瓣，慢慢地吻了上去，慢慢地他品尝出一丝铁锈的味道。

常剑锋转过身去看顾思扬的脸，才发现顾思扬的脸上被爆炸的玻璃渣划伤了，脸颊丶嘴角都渗着细密的血珠。他的心又开始跳动，一下丶两下丶三下……直到重新感到心疼。

顾思扬的眼睛还湿润着，在窗外路灯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中，熠熠灼灼。常剑锋把他揽进怀里，手掌却触碰到更多的破碎痕迹。

顾思扬的背上的衣服都被玻璃渣划破了，幸而今天下雨降温，出门前常剑锋强行给他套上了一件外套，那件衣服被刮得褴褛不堪。常剑锋把他全身检查了一遍，拿来了药箱，让他趴在自己腿上，仔细地为顾思扬擦着伤口。

“哥，那次我去当伴娘，回来你也是这样给我擦药的。你还记得吗？”

怎麽不记得。那一天竟然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顾思扬的肩上还留着那道疤，暗沉曲折的一条痕迹，泛着淡淡的褐色，常剑锋不自觉将指尖落在上边，轻轻划过。

顾思扬擡头，迎上他疼惜的目光。

“心疼了？”

“嗯。”常剑锋闷闷地回答。

“疼就对了，要没有你，谁疼我？”顾思扬偏要故意拿这样的话剜他的心，哪怕是痛，也要留住他的神魂，清醒地痛着，好过麻木地迷失。

常剑锋在他眼里慌了神，恨不得马上堵了他的嘴，叫他再没空讲那些亏他的心的话。

于是丢了沾了碘酒的棉签，药箱打翻了一地，把人摁进床里，用尽力气地吻，好去忘记他一时半刻的失魂落魄。

窗外又开始下雨，雨水狠狠拍击在雨棚上，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常剑锋的手捏住顾思扬的肩膀，捏住那条疤痕，顾他的肩胛骨撑起倔强的弧度，盈着一汪水色，随着呼吸丶撞击起伏着，拍碎一室清晖。

……

【作者有话说】

24号中午更3章。

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