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暴雨仍然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冲刷着宫殿楼阁和庭院里的草木,发出连绵不断的哗哗声响。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暴雨,如果还要让晏绝一个人回去,未免也冷酷无情了。
她找出干净的帨巾,擦了擦两个人衣服上沾染的雨水,可晏绝还是一言不发,只能由她主动提议:“你要不要留在这里?”
傅苒倒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种方面的介意,而且主要是,这片地方本来就是晏绝以前的居所,他现在留宿一晚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反正外间有榻,中间有屏风隔断,他完全可以睡在外间。
“……”晏绝依然没说话,可视线又始终跟着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缄默里透着某种偏执的依赖和迷恋。
傅苒就当他是默认了。
这个人比上药那天还安分,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漂亮人偶,除了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死命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以外,不管是让他做什麽,他都丝毫不反抗,温顺得难以置信。
她把晏绝拉到榻边坐下,没忍住戳了戳他精致的脸,像在安置自己心爱的洋娃娃:“那就直接说定了,你今天睡在这里。”
这回她早有心理准备,没期待听到回应,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去给他拿被子。
但刚一起身,晏绝就不假思索般地揽住了她的腰。
傅苒没反应过来,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带得向後倒回去,连带着把他也撞倒在狭窄的矮榻上,导致两个人滚成一团,跌落在柔软的锦垫间。
万幸,没有发生影视剧里那种两人不小心亲上了的俗套剧情。
她只是感觉撞在了他的胸口,脸埋在流云般绵软微凉的衣服里。布料下是少年温热的身体,带着他身上的清冽气息,如同雪後初霁的松林,刹那间将她温柔地包裹在其中。
可是矮榻上的空间本来就有限,这样越发显得拥挤,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晏绝就着这个姿势,不管不顾地把她箍得更紧了。
他好像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给你拿被子啊,”傅苒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索性就放弃了,继续这麽埋着头跟他说话,“还有枕头,这个榻我都没有睡过,得先整理一下,你跟我一起铺床行吗?”
她发现,目前只有跟他说“一起”这两个字才最有效。
果然,听到最後一句,晏绝的态度有所松动,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傅苒趁机从他臂弯里钻出来,又伸手把他也拉起来。
她纵容着晏绝继续紧紧牵她的手,十指固执地相扣,哪怕以这个姿势行动很不方便,顺带安慰似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啦,我不会走的,放心。”
主要是这时候,他看起来真的非常需要确切的安全感。
当然,很明显,晏绝现在的状态肯定有异样,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再多观察观察,旁敲侧击一下的。
毕竟他还不太愿意说话,也不好贸然开始谈心。
但等傅苒维持着这个困难的姿势收拾好东西,再铺好榻上的枕被,她实在是困得越来越厉害,就差当场倒地睡着,连脑袋都不太能转动了。
“你记得盖好被子……千万别着凉了……”
听到窗外哗哗的雨声,傅苒强撑着最後的精神叮嘱了一句,语调里都不受控制地带上了浓重的睡意,“还有……晚安。”
晏绝站在原地,看她打着瞌睡游魂似地飘进了内间。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後,内室烛火熄灭,只留下了外间的灯。
然後,女孩的声音隔着屏风软绵绵传过来,仿佛刚坐上床沿。
“阿真……你睡着了吗?”
他神智清醒,甚至还没有解下外衣:“没有。”
屏风後传来床轻微的吱呀声,她大约是刚刚躺下去,声音越发含糊不清,就像漂浮在暖融融的雾气里,却还坚持传达着没说完的话。
“不论发生了什麽……不要太责怪自己了,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反正……不是你的错误……不需要你自我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