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鹤撑着双臂坐在泉边,雪白的足跟探入水底,拨出一道弯弯的彩虹,水花噼啪打在谢寒商的胸口。
两个人不知疲倦地在汤泉嬉戏了有一个时辰了。
“刘毋庸同我说,他把阁楼的楼梯修好了,不知小鱼喜不喜欢看话本子?我那阁楼里,藏了好多好多的话本,其中就有鲛人的故事呢。”
谢寒商眼眸清亮:“真的?”
萧灵鹤微微颔首:“你喜不喜欢?”
谢寒商正想问,那话本里的鲛人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漂亮可爱丶一样乖巧贴心丶一样有一条阿鹤最喜欢的大尾巴。
竹桃来传了一个信儿,说是贵阳公主登门拜访。
萧灵鹤扭头:“让她在前厅稍後,我就来。”
吩咐完竹桃以後,萧灵鹤回头看了一眼水底的谢寒商,想着贵阳似乎很崇敬她的姐夫,她皱了眉宇,“小鱼,你把衣服穿上,回泻玉阁等我。”
谢寒商不知怎的自己遭到了绝情的打发,明明前两日,她还带他见了她的闺中好友,今日又不同了,陆人心海底针,太难猜了!
萧灵鹤回金玉馆,将湿了一片的薄罗寝裙脱下,换上一身干净素雅的罗裙长袍,仪容典范地来到花厅,与等候已久的萧清鹂碰面。
但她意外发觉,萧清鹂双眸鲜红,泪光点点,用手扶着肚子,憔悴地坐在那儿,像是受了莫大委屈,前来投奔诉苦,请长姐做主。
萧灵鹤心口轻轻一弹:“出事了?”
萧清鹂见长姐关心,自己反而先惭愧懊恼起来,把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阿姐,我错了,我真是不该,不该不听你的话,他负了我……我大错特错!”
萧灵鹤听得云里雾里,扭脸看萧清鹂身旁的婆子朱氏。
朱氏切齿拊心,跺脚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我家公子自与驸马成婚以後,也算是情投意合,举案齐眉,驸马待公主诚心诚意,说东不敢往西。可也不知怎麽,自打公主怀孕以後,驸马却像是变了一人,常深夜才归,问他,便说是与几名同仁喝酒打猎去了。老婆子越来越觉得不对,便留了心眼儿,一日,在驸马换下来的衣物上嗅到了脂粉味儿,才让他交代了实情。外头有个狐狸精苏氏勾搭他,他同那个苏氏好上了,已有月馀!”
听到贵阳驸马外头偷腥,萧灵鹤并没感到震惊,她早就看出那个男人靠不住,成婚前就有过风流逸闻的,成婚後也没见他规矩到哪儿去,昭君生得好看,他来睢园接萧清鹂回家时,都时而多留几眼黏在沈昭君身上,让人见了怪不适的。
只是向来没拿住他实错,对方现在竟无耻到,在贵阳孕期与人厮混,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朱氏对驸马的外室恨得牙痒张口唾骂,对驸马就轻拿轻放,萧灵鹤不可理解,“犯了错便是犯了错,女人该笞刑,男人更是该浸猪笼!萧清鹂,你来我这儿,是为了让我替你出一口气,把那对狗男女全都绑了痛打一顿,还是只让我杀进苏氏的院子里,把她赤条条从床榻里揪出来,剥光了拉到大街上游街示衆,好叫你们夫妻重归于好?”
萧清鹂擡起一双红润润的核桃眼,哀声道:“阿姐,我不敢打扰母後,才来寻你,我现在怀着身子,生怕动了胎气,但这口气我咽不下,你千万帮我出了!我自然想那对狗男女都得到惩罚!”
萧灵鹤看她还有救,心里也生出几分同情来,“你还算有几分机灵,知道母後这时没空管你内宅里的事。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还最护短,最见不得有人欺负我家里的人,只要你不心疼他,我自有手段。但你——”
她的目光下移,落到萧清鹂饱满的肚皮上,顿时皱起眉,抓了一下耳腮。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麽处理?”
萧清鹂红着眼,垂目幽幽道:“孩子是我的,我打算将他生下来。”
萧灵鹤反问:“可他也是那贱人的孩子,你就不恶心?”
萧清鹂哑着声音,哀求地望向高高在上的阿姐,“孩儿都已经五个月了。现在打掉,不是要我的命麽,阿姐,我想生下他。我是贵阳公主,养得起他,反正以後,我再也不可能成婚了!”
她说的也有理,萧灵鹤沉默了一晌,没再阻止她,她趋步上前,将坐在软椅上的妹妹伸手揽住,臂弯将她轻轻一抱。
萧清鹂吸着鼻子,依在阿姐怀里,轻声道:“我从小到大不懂事,处处和阿姐争风,我还给你使绊子,阿姐不计前嫌对我好,是我太不懂事了。”
萧灵鹤哼笑一声,“还知道啊。你还有点良心!”
萧清鹂咬唇:“那阿姐,现在怎麽办?”
萧灵鹤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回你公主府,好好养胎,装作什麽事都不知道,剩下的交给我。”
对于姐姐的力气与手段,萧清鹂是全然信得过的,否则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会来寻姐姐。
怪只怪她在男人面前色厉内荏,只会在娘家窝里横,却拿不出处置奸夫的魄力。
“阿姐,那贱人也是有些是身份脸面的,”顿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你千万要拿捏好分寸,不要引火烧身。”
萧灵鹤应准。
送走贵阳,萧灵鹤气得冷笑,只手扶住了萧清鹂适才坐过的软椅,召竹桃与篱疏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