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琢用力睁开眼,微微侧头,看清了说话的人。
那是个和她差不多年岁的女童,头发乌黑,面容姣美,肤色是近乎透明的白,几乎能看见表层皮肤下,有淡青的血管在汨汨流动。
但最吸引人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丶如嗓音一般的,病恹恹的冷淡气质。
裴琢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她盯着面前的女孩,不自觉地有些出神。
为什麽,她和自己年龄相仿,浑身却仿佛萦绕着一种淡淡的悲伤呢?
“小姐,您来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从推门而入,看到站在床前的小女孩时,愣了一下。
那个被称作“小姐”的女孩应了一声:“林老,我来看看。”
“我叫裴珑,”那女孩应过後,便又回过头来,凝视着她,“你叫什麽?”
裴。
她也姓裴。
裴琢一瞬便意识到了些什麽。
她垂下眼,轻声道:“我叫阿玉。”
不能说真名,也不能说在宁州的仿名,任何一丝和曾经的她有关的痕迹,在这个紧要的时刻,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裴珑闻言,淡笑一声:“不是真名吧?”
裴琢一瞬寒毛耸立。
幸而裴珑只是这麽一说,并未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她兀自转了话题:“你我倒也有缘,我的‘珑’是玉字旁,你又叫阿玉。”
林老听到,也跟着笑了起来:“正是呢,我方才就想说,这位小友和小姐长得倒是有几分相像。”
“说不定祖上,还是沾亲带故的姐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裴琢眼睫颤了一下,面上露出一副羞愧的神情:“不敢高攀小姐,我的名字,实是山芋的那个芋。”
林老遗憾地叹了一声,正要再宽慰些什麽,却被裴珑打断:“林老,你先出去吧。”
她似是身份地位很高的样子,是以林老即便被这麽一个小丫头呼来喝去,面上也不见有什麽异色,只是顺从地应好。
林老出去後,室内又重归静谧。
裴琢此时才有空打量周遭的环境,这里陈设简单,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香气,想是一间医馆。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高热已退了许多,头脑虽还是有些发晕,但比起之前不辨黑天昏地的要好上不知多少。
“你方才,在睡梦中喊了好几声爹娘,”裴珑蓦然出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你很想他们吗?”
“他们为何没与你在一起?”
裴琢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她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张了张口,还未说什麽,一串眼泪便先掉了下来。
裴珑见她红了眼圈,後知後觉地意识过来什麽。
抿住唇,小声对她说了一句“抱歉”。
裴琢摇摇头,乖巧地给自己拭去眼泪,闭口不言。
说假话会有露馅的可能,但她可以刻意引导人朝某一个方向去想。
面对未知时,人们往往会下意识笃定自己臆想出的内容。
她缓了缓,才轻声问裴珑:“我是怎麽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