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调平静却不容人抗拒,两人诺诺领命。
不再提及鹤老,却是回禀了另一桩:“昌宁伯府已经派人来过了,说是同刘知府等人在酒楼设宴,要给主子接风洗尘。”
男子冷笑,略有些讥讽:“褚家还真是迫不及待”
听到此,元衾水已经知晓他是谁了。
只是没想到他不仅认识师父,甚至连师父会易容妆术也知道。
元衾水很清晰地看见刀面寒光映出的瞳仁阴冷彻骨,比起不信任,似更多的是不屑。
而不屑的并非她所言,而是不屑杀她。
元衾水也不明白面前此人到底哪里有温润的样子,更不知她爹当初为何要与辰王定下这门婚事,但她既然来了,便没有轻易退缩的道理。
虽面上恐惧藏不住,但她说的话却没有丝毫作假:“世子的情况我都知晓,丹丸虽能缓解,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一定尽全力医治殿下,绝无半句虚假。”
谢浔收了刀,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你算什么?”
他那宽大的袖袍浸透了血,垂落时略显沉重,明明一身杀气未散,偏迈出来的步伐似世代贵族养出来的矜贵从容。
将刀扔至一旁,谢浔行至她面前,看着那张过分柔丽的脸,眼底满是嫌弃:“看来鹤老没有告诉你,那丹丸并非本世子所用。”
元衾水一怔,惊讶至极:“怎么会?那丹丸分明是没错的”
宁神养精气的丹丸,正是治疗头疾的药物,师父从前还考问过她头疾之症的疗法,怎么会不是呢?
难不成那药瓶里装的竟是别的丹丸?
元衾水不知丹药究竟给谁,只急于辩白:“殿下误会了,小人当真是为殿下而来。”
“本世子没工夫猜你来王府是何用意。”谢浔没了兴趣,冷冷丢下一句,朝屋内走。
她独自用了晚膳,坐在花树下吹晚风发呆时,师青带了两个裁缝过来为她量体裁衣,说是现在已经开始赶制婚服。
元衾水起身,道:“这么快。”元衾水在回江陵的路上听闻谢浔近几年头疾频发,太医也束手无策,如今正四处求医发帖,若能医治好,便应许一个条件。
可能不是个好办法,但她想试试。
只是,祖母不让她再离开江陵,要她好好留下待嫁。
她还需想个办法,让祖母肯松口。
郑氏留着元衾水试衣裳,元衾水却没有心思,寻了个借口便出门了。
云初备好了马车,劝道:“外头这积雪未化,出城的路想必不好走。”
“无妨,我要去见见师父。”
师父与祖父是挚友,若由他出面帮她缓一缓,祖母或许能同意。
大雪初霁,道路两旁积雪未化,街道上人群挤挤,连去崇庆寺的路都行得不畅。
因明日便是冬至,进寺庙祈福,出郊外祭祖的人便多起来,往返城内时的行人与马车都在一条道上挪动,行得十分缓慢。
过了一会儿,竟是半点不前,堵住了。
云初性子急,忍不住就先下去查看,只是她没走两步,便见后方有官吏策马冲来,在人群里挥鞭,强行开道。
元衾水甚至来不及喊云初躲开,那马鞭便落在了马上,马失控惊乱,先与前面马车相撞,继而又撞向旁边树干,她稳不住身形,向车厢内倒去。
云初吓坏了,赶忙爬上车去:“姑娘伤哪儿了?”
元衾水额角撞在桌角已经破了皮,渗出了血,她忍着疼,“外面怎么回事。”
云初道:“是官府的人正在开道。”
元衾水皱眉,掀开帘子朝外看去,也不只是她,那些行人避让不及的或碰撞或跌倒,已是一片狼藉。
而那为首的酷吏毫不在意,扬鞭策马,气势慑人:“贵人驾到,尔等速速让开!”
随即又是挥倒一片。
能劳动官府开道,且一众官员皆城门相迎,也只有皇裔贵胄了。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念几句倒霉,把伤痛都往肚子里咽。
元衾水听他们窃窃谈论,大概知晓来人是谁了。
云初裹着帕子替元衾水揉着撞红的额头,又想起适才险些翻了马车,一时气不过,欲起身出去问罪,被元衾水拉住了。
云初正疑惑着,便见车帘掀起的一角,有辆极为奢华贵气的马车停在身侧,两旁侍卫凛然而立。
而知府大人与其部下官员皆整肃仪表,躬身相迎:“世子殿下远赴边关,虎帐运筹令北狄望风而遁,威仪赫赫实乃社稷之福!下官等迎驾来迟,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云初欣喜不已,轻声道:“原来是世子殿下!”
元衾水默然,只觉出门不利。
外头官员们还恭敬跪着,车内的人却并不打算现身,只隔着一道帘子,轻笑:“人仰马翻的迎接倒是别致。”
这样的开道,行人与马车倒的倒,横的横,痛呼一片,想必没有人还能笑出来。
元衾水听着,不觉皱了皱眉,轻轻落下了车帘。
其他官员们也似乎被这样喜怒不明地笑,吓得都不敢吱声。
在等候问罪的静默中,忽地有人走到了马车前来请罪:“不知三小姐在此,下官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