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怨难消霜晨祭,父女隔阂待春晖
宋子俢望向王慧,眼中情绪翻涌。这些年,母亲日日教导的,无不是如何在父亲面前竭力表现,万事苛求自己做到最好。可她从来不知,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他声音低沉,道:“在母亲您心中,难道这些家业,竟比儿子的心意更重要?”
王慧被他问得一怔,脸上掠过一丝心虚:“自然是煊哥儿你在母亲心中最重要。”她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急切,“我怎会不知你想要什麽?正因如此,才更要督促你,盼你能得你父亲看重。将来这府中上下,不都是你的?”
宋子俢听罢,只淡淡一笑:“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这些。”随即转身,径自离去。
王慧望着宋子俢离去的背影,心中虽恼,却也无计可施。只是宋凝霜那边终究令她放心不下,略一沉吟,便扬声唤来下人。
“来人。”
一名丫鬟应声而入,垂首道:“主母。”
“老爷可回府了?”
“回主母,家主已回来了,眼下正在书房。”
“知道了,退下吧。”
书房内,王慧端着一碟茶点轻轻走入。
“老爷辛苦了,用些茶点歇一歇吧。”她柔声道。
宋志承并未擡头,只应了一声,随手取了块点心,又饮了口茶。
王慧在一旁小心试探:“老爷,妾身听闻…霜儿那孩子似乎回安庆了?”
宋志承执盏的手微微一顿,擡眼看向她:“你从何得知?”
王慧含笑应道:“年前您请风水先生来府中,商议为楚姐姐修葺墓土之事,妾身偶然听得几句。算来时日,她也该到了。”
宋志承沉默片刻,只低低“嗯”了一声。
王慧见状,又温声劝道:“既是楚姐姐的事,若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老爷尽管吩咐。”
“不必,我自己处理更放心些。”
“是这个理。只是老爷事务繁忙,这些琐碎小事交由妾身,也好为您减轻负担……”她话音未落,却听‘咚’的一声——宋志承将茶盏重重撂在案上,声音陡然转冷:“你觉得这些是小事?”他顿了顿,又道,“王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麽。”
王慧脸色一白:“老爷?您丶您这话是什麽意思?”
宋志承霍然起身,目光如炬:“你不过是觉得,霜儿此次回来,会威胁到你与子修的地位,是不是?”
“老爷,妾身冤枉啊!”王慧急声道,眼中已泛起泪光,“霜儿虽非我亲生,可我始终视如己出。她孤身在外这些年,我心中何尝不记挂?如今得知她回来,只想尽心弥补,也为故去的楚姐姐尽一份心——难道这也有错吗?”
“说得倒好听!”宋志承负手而立,声音骤冷,“原以为当年你只是瞒我楚娘病重,谁料你更将霜儿上门求援拦在府外,还严令下人封口,连她写给我的信也暗中截下——这些事,我前几日已经查实!事到如今,你还要如何狡辩?!”
“你…?”他竟都知道了!王慧面色霎时惨白,踉跄着後退半步,“不…我没有!”
“没有?”宋志承步步逼近,目光寒冷,“王慧,你是什麽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你别忘了,楚娘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劝你最好安分些——否则,别怪我心狠!”
他再不愿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去。王慧慌忙扑上前,凄声喊道:“老爷——”
宋志承却脚步未停,径直向外走去,再没有回头。
王慧眼中怨毒之色愈深,死死盯着那扇已然闭合的门,声音仿佛淬了寒冰:“好…好,宋志承,这麽多年你始终冷眼相待,无论我如何付出都换不来你一丝温情。既然你无情至此,也休怪我无义——”
冬日的卯时三刻,天色初透微光,晨雾如纱,寒意浸骨。
土地庙内却已灯火通明,光亮透出门窗,划破了凌晨的寂静。庙门外静静守着十馀人,身影在朦胧的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宋志承一眼瞧见宋凝霜的身影,立即快步迎上前来。
“霜儿。”他目光转向她身旁,微微一顿,“姜小娘子也来了。”
“宋伯父。”姜书梨轻轻颔首,并未多言。
宋凝霜朝人群望了一眼,出声问道:“诵经的师傅呢?”
宋志承低声回应:“已在里面等候了。”
“那我们进去吧。”宋凝霜说道。
刚走到庙门口,一道无形的屏障骤然阻住了姜书梨的脚步。她像是撞上一堵气墙,被其中蕴含的威能震得向後踉跄了几步。
这是?!
她擡头望向庙门上方悬挂的牌匾,心中顿时了然——这是万千百姓共同筑就丶香火奉请的土地庙,自有神明护持,她身为妖邪一族,自然难以踏入。
姜书梨不由蹙起眉头,心中暗忖:没想到这小小一座土地庙,竟也有如此威能……
宋凝霜与宋志承并未察觉异样,宋凝霜回过头,见她神色有异,出声问道:“书梨?”
“凝儿……”姜书梨欲言又止,宋凝霜见状走近几步,轻声问道:“怎麽了?”
姜书梨瞥了一眼她身後的宋志承,将声音压得更低:“凝儿,要不…我在外边等你?”
宋凝霜眼中露出疑惑:“为何?”
姜书梨只得低声解释:“这是百姓奉请神灵之地,有香火愿力守护,我…入不得。”
宋凝霜微微一怔,擡头望向那块苍劲的匾额,随即恍然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