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笑了笑:“你没劝吧?”
“我自然不会。”
纪延朗摇头,他才懒得多嘴,告知如今住址,说一句有事可以来寻他,已是仁至义尽。
李胥当然也不会有什麽事用到他这个外甥,官家那里不说每日,也是隔一两日便要传召他们,或是进宫饮宴,或是陪着定难节度使游览洛阳。
纪延朗和纪延辉初二去拜年,李胥都还没醒酒,撑着头受了外甥拜贺,就让儿子陪客,自己回去躺着了。
长公主的宴席定在正月初十,他们两对夫妻同去赴宴,这次女眷席上人多了些,也有几个方盈她们熟识的同辈人,大夥凑在一起说话,入席时也坐在一处,总算是有了几分往日在汴京赴宴的趣味。
回到家里,方盈和纪延朗还相互印证今日听来的消息,“你听说了麽?和庆公主的公公去世了。”
“听说了,说是去年冬月就病重了,公主不但不去探望,还上表想来洛阳过年,被官家一通斥责,命她去床前尽孝。”
方盈笑道:“原来你们酒席上,也说这些事情。”
“说卫王和韩王说起来的,这两位跟公主一起上表来着,官家特意遣内使回去,当面骂了两人一顿。”
“原来如此,那这事八成就是他们撺掇的。”这两人就在汴京,不可能不知道和庆公主夫家的事,八成是不敢独自上表,才拉着妹妹一起。
“明知官家为何不叫他们随驾,还行此等小人之事。”纪延朗面露鄙夷。
方盈也厌恶这两个皇子,接话道:“不过四娘应是快来了。”
纪延朗点头:“我也听说官家要给莒国公和康宁公主赐第,莒国公去岁身子一直不大好,不然官家早就下旨了。”
“上了岁数的人,一到冬日都不好过,今日还听说安定郡公初三那日病倒了,御医日日去诊治,却没见好转。”
安定郡公是原南梁国主,纪延朗闻言撇嘴道:“那位一向体虚,三不五时称病,也不知道到底什麽病,可能是心病吧。”
这位在南梁为国主之时,便是个只知享乐的昏庸之主,纪延朗一向瞧不上这等人,提起他自然没好话,没想到还没到上元节,就传来了安定郡公的丧信。
纪家和李胥之外的亡国之主都没来往,方盈只问了一句:“这位是不是没有亲生子嗣?”
“对,只有一个过继的嗣子,也跟着来洛阳了。”纪延朗略一思忖,道,“舅舅那几日也说饮酒过多,头痛得很,我去瞧瞧。”
方盈叫人取外袍来,看着纪延朗穿上,目送他出去。
纪延朗这一去,直到傍晚才回来,“舅舅身上倒是还好,就是听说安定郡公没了,有些唏嘘,我说安定郡公活了五十多岁,一辈子荣华富贵,便是国灭了,官家也没亏待过他,有什麽好唏嘘的?”
方盈赞同道:“是啊,多少人梦都梦不到的好命。”
纪延朗脱下外袍,交给侍女,而後凑近方盈,低声道:“舅舅却看我一眼,说,‘你怎知道没亏待?’”
方盈惊讶,纪延朗握住她的手,到榻边并肩坐下,继续低声道:“我当时也很惊讶,二表弟吓得劝舅舅慎言,舅舅却冷笑一声,说你难道还怕你六表哥出去告密吗?”
难不成安定郡公之死还有内情?
“我当时也以为有什麽了不得的内情,”纪延朗看方盈瞪大眼睛,忙笑着说道,“其实就是他们刚到洛阳那几日,官家把他们都召去御苑跑马,安定郡公告罪,说自己腿上有疾,上不去马。”
官家大约也跟纪延朗一样,瞧不上安定郡公这做派,就说他腿上还有旧伤呢,照样骑马上阵,然後吩咐左右,硬把安定郡公扶上了马。
“舅舅说当时彭城郡公那几位都笑话安定郡公,定难节度使也满脸轻视,安定郡公极为羞恼,到正旦那日,宫中设宴,安定郡公不胜酒力,又有人把骑马那事拿出来说。”
官家没有制止,还笑吟吟地看着,衆人越发不肯放过安定郡公,又罚了他三杯酒才罢休。
“据说当晚安定郡公醉得站都站不住,叫人擡着上的车,回府躺了一夜一天,初二晚间便发热,初三请的御医。”
李胥虽没明说,但言下之意是安定郡公连番受辱,又被灌了许多酒,才一下病倒进而去世的。
“要不是看舅舅兔死狐悲,心绪不佳,我真想说这就叫受辱了?都没问他们想不想南梁丶想不想蜀国呢。”
方盈:“……”
这真是亲外甥。
不过司马昭也不是什麽明君圣主吧?拿他来比官家……,算了,在方盈看来,官家也很难称得上是明君圣主。
这一点,在她十六日去冯家拜年时,又从冯氏口中得到了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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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後这段是“乐不思蜀”的典故。
(小修一下,无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