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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断臂吟（第2页）

“看我有什麽用？”苏玉良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冰冷的触感冻得人一激灵。吴老六下意识别过头，不料林晚堂的身影恰好闯入视线，凌乱的白色衬衫在黑夜间显得格外刺目。

苏玉良点到即止，他收了刀，捏着吴老六的後颈说：“从英国回来的高材生，活死人，肉白骨。”

唐小强反应极快，他登时抓住吴老六的警服，湿润的眼神似是一场无声的央求。在得到吴老六的默许後，他轻轻把林晚堂架了过来。

脱臼的关节随着动作折成诡异的角度，林晚堂挂了彩的脸贴在秦褚生的颈侧，感受着缓慢跳动的脉搏，他用下巴点了点肱骨的位置，告诉吴老六：“快，用掌根压住这里，回江府……”

“回狗屁江府，二爷就差把这条命赔给他们家了！”吴老六推开林晚堂，指挥着巡捕擡起秦褚生撤离，“不许耽搁，马上去医院！”

“等等！”林晚堂一下咬住吴老六的裤腿，口齿含糊不清，“不能去……”

“小耗子，你……！”

吴老六一愣，脚踝处的阻力微弱却不容忽视，他想甩开林晚堂，後者却不肯松口，头上的血淌了满脸，流进嘴里染得白牙猩红，叫人不敢再动。

发觉吴老六没有挣脱的打算，林晚堂才缓缓开口：“既然大爷没下死手，那至少证明不是江老爷子想要秦褚生的命，回江府比去医院安全。”

其他巡捕闻言也开始拿不准注意，都在等吴老六的意思：“六爷，您看……”

吴老六看着林晚堂隐忍却沉静的面容，痛苦的神色浸没了他漆黑的眉目。忽有一股愧疚混杂着感激涌上心头，吴老六站起身，对周围的巡捕们发话：“听林顾问的，回江府！”

唐小强弓下腰，稳稳地背起秦褚生。吴老六没再耽搁，他一手按住秦褚生的肱骨，一手虚扶着唐小强，熙熙攘攘的一群人终于散去。

林晚堂趴在地上，努力昂着脑袋，脖颈绷出脆弱的弧度，他的目光隔着巡捕们几乎融于夜色的警服，呆滞地望着秦褚生的脊背，却迟迟不肯低头。

“林先生，久仰大名了。”

苏玉良伴着寒暄走到林晚堂的面前，细雨飘零，全然被这抹颀长的身影遮蔽。林晚堂看不清他的脸，仅存的意识在他擡手的刹那认命地闭上眼。

结果苏玉良只是捋顺了他散乱的头发，问的问题显然也是没挨过流氓打：“怎麽，阎王不收你？”

林晚堂同样回敬了一句混账话：“托五爷的福，祸害遗千年。”

“寿命没王八一半长，”苏玉良慢条斯理地拨开林晚堂的发缝，双手沿着他的後颈游走，“跑得倒比王八快。”

林晚堂还没意会到苏玉良的弦外之音，喉底溢出的呻吟就和骨头复位的声音一并响起。

苏玉良的手仍停在他的关节处，不轻不重地按了按，似在探究什麽，末了嘀咕一声：“灵啊。”

林晚堂的胳膊居然没断，而且脱位的程度都不算太深。苏玉良刚才瞧得清楚，以韩禹商的功夫，林晚堂即使不死也难逃一残，可是单凭轻微的正骨，断裂的筋脉居然已经快愈合了。

韩禹商自幼便跟着江老爷子习武，他的武功可谓是博采衆长。苏玉良并未与其交手，但彼此心中都有杆秤。

江湖曾有传言，江老爷子这辈子仅一独女承欢膝下，因着不愿女儿打打杀杀，本打算把一身的本领带进土里的，後来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个韩禹商。

虽然他身世成谜，但既然拜了义父，好歹也算认祖归宗，于是江老爷子倾囊相授，将毕生所学悉数教给了这个别人口中的“私生子”。

韩禹商不仅武功学得登峰造极，就连江老爷子的脾气秉性也学了个十成十，他常年不肯动武，但凡出手就必有所获。

苏玉良原以为这两条胳膊便是韩禹商此次的战利品，谁成想林晚堂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他掸了掸身上的土，还很讲究地摆正了领口，然後冲苏玉良一抱拳：“大恩不言谢，五爷请留步吧。”说完拔腿就溜。

苏玉良和人打交道的方式，正如他的刀法一般大开大合，还从没碰上过这种属耗子的，他一时也忘了追究林晚堂身体的秘密，只朝着一瘸一拐的背影追问：“林先生好没诚意，我也算帮了你，难道连个响儿都落不着吗？”

“我不是说了‘大恩不言谢’吗？”林晚堂无辜地挠挠头，“五爷您这样可就生分了。”

苏玉良乐了，苗刀凌空一转正对林晚堂的鼻梁，“究竟是我生分了，还是林先生太不见外了？”他的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在谈论一桩无关紧要的买卖。

“要不……”林晚堂盯着刀尖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请您逛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