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仙君降临,必以礼迎之。
杨玉起身整理衣襟和官帽,随即越过传话的府兵,大步朝正门走去。
走至前院,他从敞开的大门见到静立着两位道长,一青年一少年,身姿皆是风华绝代。少年面容稚嫩些,神色中带着一股俏皮。
他回忆方才的传音,其主人应是一位成熟稳重的仙君,他便将视线转向少年身侧的青年。只见那青年身着一袭黑袍,如同高山一般伫立于门外,其身影隐隐有一股威压之感朝他扑来。
这正当是向他传音的仙君。仙君既然没有向府兵说明身份,应当是不愿意让凡人围观瞧热闹。
故而,杨玉也没有道破他的身份,而是躬身行礼道:“在下杨玉,见过两位道长。道长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真是失敬,还望道长海涵。”
尘渊道:“无妨。”
谢远却歪着头笑道:“我与师父都站累了,能否让我们先进去?”
“这是自然。二位道长请随我进来喝杯粗茶。”杨玉惶恐道。
杨玉将师徒二人引进茶厅,随即挽袖,亲自洗茶泡茶。
趁泡茶的功夫,谢远在茶厅内环绕了一圈,见檀木桌上的烛台十分精巧,便询问道:“你这烛台的样式较为罕见,不知在下能否把玩一番?”
杨玉微微笑道:“道长请随意。”
谢远端起烛台,前前後後随意扫了几眼,便放回原位。随後他又将目光转向墙上供奉的神像,眸光动了动,迟疑片刻,忽然问道:“阁下这墙上供奉的哪位神君?似是十分面熟。”
杨玉依然笑着回道:“道长自然觉得眼熟,这神像画得正是清衡上神。”
其实,谢远方才已认出这神像身份。出声询问,只是为了查探杨玉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便将方才心底顿生的念头暗暗压下。
小小一个河妖,牵扯出天界一位仙君已是离谱,若是清衡上神也牵涉其中,那就是离了个大谱。不过清衡上神若是肯出手相助,这临城也用不着偷孩子。
然而,这临城县令能偷走河妖的孩子,想必身後必然背靠某位了不得的人物。
茶已泡好,杨玉先为尘渊斟了一杯,又对还在四处观望的谢远道:“这位道长,先坐下喝口茶吧。”
见尘渊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谢远在他身旁坐下,举起杯盏一饮而尽,用手背抹掉唇角的水渍,赞叹道:“好茶!”
杨玉站立在桌前,笑着介绍道:“这茶可是在下从都城托人运来的,自然比这地方的茶好。”
“哦,杨县令在赵国都城有熟人?”谢远擡眸问道。
闻言,杨玉赧然笑道:“说来忏愧,在下原是都城的京官,因冲撞了贵人才被发配到此地做县令。”
谢远对他之前的经历并无兴趣,而是又自顾自地斟了一杯,浅浅抿了一口後含笑道:“不知杨县令可曾听闻那芜城之事?”
见他开门见山地问,杨玉也不再遮遮掩掩,直言道:“知晓。那芜城百姓平安了百年,临城百姓便在水深火热中惶惶不安了百年。”语气中甚是不甘,而後又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听闻那河妖的死婴被偷了。这真是因果报应。”
尘渊直接拆穿他:“那孩子是被你们偷走的?”
此言一出,杨玉连忙向门外望了一眼,随即去阖上门,走回来後神色复杂,立即屈膝跪地,不甘地质问道:“仙君,这临城被淹了百年,都没人管。如今那死婴才被偷了五年,怎的就怀疑到我头上?仙君,难不成这天界办事是看人的?”
尘渊见自己已被认出,不动声色,继续啜茶。
他神色悲戚,是在为临城百年的遭遇鸣屈。然谢远挠挠头,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正巧被他们师徒碰上了。
杨玉回头看了一眼神像,接着道:“日日拜仙不见仙,江水倒流枉世言。仙君,方才您对我传话说,已捉到那河妖,可是真话?”
谢远闻言瞪他:“我师父岂会骗你。你老实将那婴孩交出来,迟了恐生异变。”
杨玉却坚定地回道:“回两位仙君,那死婴真不在我这里。”
见他迟迟不肯承认,谢远直接骂道:“你当我们是站在河妖那面与你讨要孩子的?糊涂啊,那死婴被精血浸泡百年,若不及时找出除掉,恐会成魔。到时别说一个临城,就是你们半个赵国都不够它祸害的!”
他话音未落,杨玉跪坐的身姿便摇摇欲坠,似是不敢置信:“仙君方才所言当真?”
谢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我们唬你呀。我们没那麽闲!”
尘渊也道:“杨玉,阿远说的是真话,并无半分添油加醋,你还是将孩子交出来吧。”
见尘渊也如是说,杨玉面如死灰,喃喃地道:“那孩子就在这高台之内,有位道法高深的道长正在炼化它。应是不能成魔了吧。”
“不好!”师徒二人同时心底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