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翌日,边州城主府,鸡犬不宁。
主屋里不知已经摔到第几个茶碗,主屋外陈砾和春娘就是不知第几次地再想要冲进屋里劝架。
然又次生生被里面的声音喝住——“你们休要进来。”
紧接着,是人被蛮力甩着坐到高脚椅上的声音——大约就是被蛮力甩的,因那木椅与地面摩。擦,“呲啦”一道刺耳的声音惊心,吓得陈砾和春娘手里都捏了一把汗。
便是老爷严厉丶教习先生严苛,姑娘亦是从未听过重话,却是何时遭人这般粗鲁对待?
“你何曾听过我一言?”主屋里裴远山低吼怒喝不断,“昨日,你自作主张受人诡骗已是天大笑话,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于我,非要回天都查什麽陈年旧案。”
他话到此处顿住,似又重重地击了一掌桌案,致使木块被劈裂的声音传到屋外,叫人心尖又是一颤。
“你若非要走,我绝不留你,但若你日後有难,也绝不要苦着来求我。”
这一语落下,主屋的门被一掌劈开,甚至把将将康复了身体的陈砾和春娘都一并震得连连退了几丈远。
而裴远山则是黑着脸,大步往外,连看都没看屋外伸脖子探脑袋的一衆,愤然甩袖而去,只馀阵风扑簌簌地往衆人脸上刮。
春娘被陈砾扶着,视线在黑洞洞的屋门和裴远山的背影上迅速来回,心下犹疑不定。
到底,她望着裴远山已经拐出了月亮门,便顾不上那头,只脚步一提,匆匆往主屋里奔去。
这会儿,房内陶瓦瓷片碎屑一地,断脚桌椅更是七零八落,凌乱不堪入目。
而王昭云正正就是坐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一张完好无损的高脚椅上,半垂首,一手搭着椅鼻,一手抵在胸口,急急喘着气。
乍一看,就像是因吵了大架,还没缓过起来。
然实际上,却是。。。。。。那裴远山霸道的一吻,实在攫去王昭云太多的呼吸,久久不能回气。
春娘不止始末,只当裴远山和王昭云是真的吵了架,便急得快步上前。
然及至走近了王昭云,她又踌躇止步,满心担忧,上下打量了小主子几息,见得主子身上无碍,便又看向周遭,再是从凌乱的桌面找到完好的茶壶和茶碗,倒了水递给王昭云。
“昨日之事,你当和姑爷好好解释,如何就要闹着回天都呢?”春娘放低了声线去劝,“天都本就又太多的人盯着咱们不放,只等着找我们的错处,眼下还是敌在暗我在明,你又何必逞一时之气同姑爷提要回天都,惹他不快呢?”
在春娘看来,此时回往天都不是明策,所以,她不认为王昭云会真的专程走这一遭,是以,就更加认定王昭云同裴远山拿回天都一事同裴远山去闹,不值当。
然缓过气的王昭云却是挑了挑眉,冷哼着朝外大声道:“我奔走天都,难道不都是为了他吗?他又有何不满的?”
语罢,她犹觉不足,端的是起了身,几步出了屋门,朝陈砾道:“请陈督走一趟驿馆,同太子请示,午後我们便要啓程回往天都,问一问他,是否要同行。”
*
王昭云和裴远山闹翻,还要即日回往天都的消息,不消一刻钟,就从城主府传到驿馆。
这会儿,萧景琰正和江观风正聊着已经完备的边州采风记,还有裴军军营送来的兵权交割计划,以及商议何时啓程回往天都,按部就班。
城主府来的侍卫一番话,便如一阵飓风,顷刻掀起波浪滔天。
“王家姑娘。。。。。。”江观风急得口误,又连忙改口,“此时可说笑不得,将军夫人当真要即日回天都?”
他尤其将“即日”二字加重了语气,因他实在不敢想象丶不可置信。
寻常人家夫妻闹闹嘴是最平常不过了,但如王昭云和裴远山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物,代表天家世家寒门三方的连结,却传出夫妻吵架已经算是有失体统,竟然还要闹到分开丶立即收拾细软回娘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世家和寒门的矛盾不可调和?
亦或是朝堂和地方地方两相冲突?
还是仅仅因为夫妻小两口闹了别扭?
江观风更希望是为最後一种,但王家姑娘素来识得大体,更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如何会跟裴将军过不去?
莫不是因着那还不明朗的钱庄一事?
“你且将原委细细同太子殿下道来。”江观风竖起眉,掐着嗓子,“一字一句都不可漏。”
城主府来的侍从似乎被府上波动吓得不轻,听了江观风的厉色询问,只又把先前说过的话再讲了一遍,还不无夸张地再添说:“姑娘屋子里被姑爷砸了一地的物什,惨不忍睹,我们姑娘说再也不想留在边州片刻,那大将军竟还叫我们姑娘走了就不要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