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灵植园里的旧时光
穿过江南的雨巷,灵植园就藏在一片竹林深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苏昼愣住了——眼前哪是什麽青云宗旧址,分明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当年被战火焚毁的殿宇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药田,紫色的灵草顺着竹架攀爬,粉色的花苞在雨雾中轻轻颤动,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草木香。
“怎麽样?”紫袍长老的声音带着得意,“这都是按你当年留下的木灵种子培育的,连天衍书院的药圣都赞不绝口呢。”
苏昼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株叶片上带着露珠的灵草。这草名叫“忘忧”,是他刚到魔域时,萧烬用魔血帮他催熟的第一株灵植,没想到如今竟在这里开得如此繁茂。
“它们还记得我。”苏昼笑着说,忘忧草的叶片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像撒娇的小猫。
萧烬站在他身後,看着那些围绕着苏昼打转的灵草,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他想起当年在葬魔坡,这小子抱着半株枯萎的忘忧草,红着眼眶说“它还活着”的样子,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陪他站在这样一片安宁的园子里,看灵草疯长。
“那边有座竹屋,是给看园人住的。”龙傲天指着竹林深处的一抹青影,“据说以前是青云宗的藏经阁,现在改成了育苗室。”
走近了才发现,竹屋里竟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当年青云宗那个给他们送过药的小弟子,如今已长成温润的青年,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株幼苗浇水。
“陈风?”苏昼认出了他。
青年猛地擡头,看到他们时眼睛亮了:“苏先生!萧尊主!”他放下水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现在是这里的守园人啦。”
原来太上长老死後,青云宗的弟子们大多散去,只有陈风留了下来。他说这里的土地沾过苏昼的木灵气息,种什麽都活,不如改成灵植园,也算给当年的战火赎罪。
“这株是‘同心草’。”陈风指着桌上那盆开着并蒂花的植物,眼底带着羞涩,“是用您上次送来的种子种的,据说要两个人一起浇水才会开花。”
苏昼和萧烬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湿润的土壤时,并蒂花突然轻轻颤动,花瓣上竟浮现出淡淡的血契图腾,与他们手腕上的印记遥相呼应。
“真神奇。”龙傲天凑过来看热闹,“我也来试试!”
他刚伸手,同心草却猛地合拢了花瓣,像是在表达不满。衆人都笑了起来,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气运之子,如今倒成了园子里的“开心果”。
午後的阳光透过竹窗洒进来,落在苏昼摊开的手掌上。陈风端来新沏的茶,紫袍长老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修剪灵草,龙傲天正和萧烬争论哪种灵植的药性更烈——明明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却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你看。”苏昼突然指着窗外,“那里有只灵鹿。”
一只雪白的小鹿正站在药田边,低头啃食着忘忧草的叶子,看到他们时也不害怕,只是晃了晃毛茸茸的尾巴,仿佛在打招呼。
萧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当年青云宗的护山大阵里,也有这麽一只鹿。”
“你记得?”苏昼有些惊讶。他以为萧烬对青云宗的记忆,只有厮杀和仇恨。
“记得。”萧烬握住他的手,指尖划过掌心的纹路,“那天你为了护它,被青云宗的弟子打伤了胳膊,血滴在草叶上,比这忘忧草还红。”
苏昼愣住了,那段被他遗忘的小事,原来他一直记着。
陈风端着点心进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还给竹屋挂上了“闲人免进”的木牌。龙傲天识趣地拉着紫袍长老去看育苗室,园子里只剩下苏昼和萧烬。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苏昼靠在萧烬肩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刚到这个世界时,我最怕的就是你。”
“嗯。”萧烬低笑,“我知道。你第一次见我时,腿抖得像筛糠。”
“那你还总吓唬我。”苏昼不满地掐了他一下。
“不吓唬你,怎麽知道你胆子那麽大。”萧烬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连天道都敢反抗的人,当年居然怕一只魔蛛。”
“那能一样吗!”苏昼的脸红了,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龙傲天和紫袍长老的笑闹声,灵鹿的蹄声踏过青石板,一切都像被施了魔法,温柔得不像话。
苏昼看着眼前这片由战火废墟变成的灵植园,突然明白——所谓的岁月静好,从来不是凭空得来的。是那些在焚天殿流的血,在万魔窟受的伤,在天道裁决下赌上性命的勇气,最终浇灌出了这片安宁。
“该回去了。”萧烬站起身,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黑石派人来报,三界学院的匾额做好了,就等你题字。”
“都说了我不会……”
“你写的就行。”萧烬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却带着藏不住的温柔,“因为是你。”
苏昼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就不抗拒了。他拿起桌上的笔,在宣纸上写下“三界学院”四个字,笔锋或许不够遒劲,却带着草木生长的温柔力道。
萧烬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笑。阳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手腕上的血契印记与纸上的字迹同时泛起微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生死丶终于抵达圆满的故事。
灵植园外,雨已经停了。远处的天空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一半连着人间界的青山,一半映着魔域的暗红土地,像一座温柔的桥,连接着曾经遥远的过往与未来。
他们并肩走出竹林,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身後是随风摇曳的灵草,身前是充满希望的远方。
那些关于神魔丶关于宿命的纷争,早已被风吹散在江南的空气中,只剩下紧握的手,和慢慢铺展开的丶属于他们的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