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穿透了空间里所有细微的杂音,清晰地回荡开来。那声音里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临界波动,正是筛选‘容器’强度的必要环节。停止抑制剂,将‘源能’注入率提升至o。记录所有神经反应数据,尤其是意识海对抗性数据峰值。我要看到她灵魂……被彻底重塑前的极限挣扎。”
命令下达的瞬间,槽体上方那几根粗大的导管猛地一震!原本只是缓慢流淌的银色液体流骤然加快,如同高压下的水银,狂暴地冲入少女纤细的身体!整个培养槽内的银蓝色光流瞬间变得刺目、躁动!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撕裂出来的痛苦呻吟,穿透了厚重的槽壁,微弱却无比清晰地刺入傅司寒(记忆体)的耳膜,更狠狠刺穿了此刻正被迫“观看”这一切的傅司寒(现实意识)!
培养槽中,一直如同人偶般沉寂的少女,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不再是记忆里温柔的琥珀色,而是被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由液态金属和星辰尘埃熔铸而成的银辉所占据!那银辉如同爆的新星,带着毁灭性的光芒瞬间炸开,充满了整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光芒所及之处,所有冰冷的仪器表面都骤然亮起刺目的红色警报!尖锐的、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如同垂死者的哀嚎,疯狂地撕裂着空气!
“警报!警报!能量阈值突破安全上限!”
“神经链接过载!探针损毁率!”
“意识海风暴!压制系统濒临崩溃!”
那双银色的瞳孔深处,不再是空洞,而是翻涌着滔天的、原始的、被强行唤醒又被强行禁锢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与暴戾!如同被囚禁了亿万年的凶兽,第一次睁开眼,看到囚禁它的牢笼!她的身体在狂暴的银蓝色能量流中剧烈地扭动、挣扎!束缚她的探针出不堪重负的、即将断裂的尖鸣!细密的银色纹路在她皮肤下疯狂地蔓延、凸起,如同活物般蠕动!仿佛下一秒,这具看似脆弱的身体就要连同这巨大的牢笼一起,被那银瞳中爆出的力量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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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寒(记忆体)的脸上,终于不再是绝对的冰冷。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兴奋与某种病态满足的奇异表情。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槽中痛苦挣扎、银瞳如狱的少女,嘴角竟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近乎……狂热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他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赞叹,“反抗吧!挣扎吧!让我看看,神选中的人间容器……你的灵魂,究竟能承载多少毁灭的力量!”
那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此刻正被迫承受这一切的傅司寒(现实意识)的心脏!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残酷的真相凌迟!那个亲手将苏晚推入地狱深渊,将她当成试验品和武器胚子来打磨的恶魔……是他自己!是他傅司寒!
“不……停下……”现实中的傅司寒喉咙里出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里面翻涌着滔天的痛苦、难以置信和自我毁灭的疯狂!他试图抬起手,想要摧毁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想要扼杀那段罪恶的记忆,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剧烈地痉挛着,根本无法抬起分毫。额头的冷汗汇成小溪,沿着扭曲的面部线条滚落。身体内部,那属于改造体的、狂暴的蓝血,正以前所未有的度奔涌、沸腾、咆哮!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砸在胸膛,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的一切——温暖的餐厅、跳跃的烛火、苏晚的脸——都在剧烈地晃动、扭曲、重叠,被那冰冷的白光、翻涌的银蓝液体和少女痛苦挣扎的银色瞳孔所覆盖、吞噬!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绝望的嘶吼,终于冲破了他紧咬的牙关,在烛光摇曳的餐厅里炸开!
现实世界的光线和声音如同退潮般重新涌入感官。烛火依旧在跳跃,暖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杯盘狼藉的餐桌。红酒混合着玻璃碎片和血液的污迹,在洁白的桌布上狰狞地蔓延开,像一幅残酷的抽象画。
傅司寒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溺毙的深海中挣扎出来。他撑在餐桌边缘的手背上,肌肉虬结,青筋暴凸,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坚硬的木质桌面,留下几道清晰的凹痕。冷汗浸透了后背昂贵的衬衫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粘腻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废墟,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滔天的剧痛,是摧毁一切的暴怒,是足以焚毁灵魂的自我憎恶,更深处,则是一片被彻底颠覆、轰然崩塌后留下的、死寂的茫然。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动作滞涩得仿佛生了锈的机器。目光穿过餐桌上方残留的、带着红酒腥气的空气,死死地盯在了对面那个女人的脸上。
苏晚依旧站着。烛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摇曳不定的阴影。她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所有的温柔、关切、甚至那层用以伪装的平静面具,都已彻底剥落。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湖面。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曾经流淌的星光和暖意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一种穿透血肉、直抵灵魂的锐利。那目光里没有愤怒的控诉,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了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埋的、属于玻璃缸中那个少女的、被彻底背叛后的死寂。
“看清楚了吗?”苏晚开口了。声音很轻,像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灼热的烙铁上,瞬间蒸腾起刺耳的嘶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那个被锁在玻璃缸里,被你当成试验品,一遍遍撕碎又重组的人……是谁?”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傅司寒心脏最溃烂的伤口,然后狠狠搅动!
“不……”傅司寒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音节,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试图否认,试图辩解,试图抓住一根浮木,但记忆里那冰冷的白光、刺耳的警报、少女痛苦挣扎的银瞳、以及自己那令人作呕的狂热笑容……如同附骨之蛆,瞬间将他所有的言语和力气都吞噬殆尽。巨大的眩晕感伴随着蓝血狂暴的轰鸣再次袭来,他猛地用手撑住额头,指关节捏得惨白,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眼前苏晚那张冰封的脸,开始与记忆中培养槽里那个苍白痛苦的少女影像重叠、交错、撕扯着他的神经。
“是你亲手签的命令。”苏晚向前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出清晰的叩响,如同敲在丧钟之上。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不容他有丝毫逃避。“是你亲口下令,停止抑制剂,提升源能注入,要看着她‘灵魂被重塑前的极限挣扎’。”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记忆中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傅司寒的神经上来回切割。“傅司寒,‘银瞳’计划的席架构师,双蛇组织的初代‘蛇’……告诉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锐,“看着我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看着我基因崩解痛不欲生,看着我被当成武器胚子打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像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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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傅司寒猛地抬起头,失控地低吼出声,眼底的血色几乎要溢出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下。蓝血在他血管里狂暴地冲撞,力量失控地溢出,餐桌边缘那支沉重的银质烛台猛地一震,无声无息地弯折扭曲,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软泥!
就在这时,那段强行灌入的残酷记忆画面,如同信号不稳的全息投影,猛地闪烁、跳跃了一下!
冰冷的球形实验室场景倏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突兀的、带着暖意的昏黄光线。
背景变成了一个陈设温馨、甚至有些老旧的房间。光线来自于一盏放在藤编小圆桌上的、罩着碎花布灯罩的台灯。灯下,坐着一个身影。
外婆。
苏晚的外婆。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慈祥笑容、眼神温柔得像包容一切的港湾的老人。此刻,她正微微侧着头,对着圆桌对面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人影说话。她的脸上,不再是苏晚熟悉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慈爱和平和,而是洋溢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纯粹的兴奋,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苏晚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亮光!
“……是的,是的!反应非常理想!”外婆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满足,“比我们预想的最优模型还要完美!源能亲和度简直……简直是神迹!临界点的痛苦挣扎?那正是‘容器’与‘火种’深度共鸣的证明!是‘钥匙’在适应‘锁孔’的必然过程!”
她越说越兴奋,甚至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藤编小桌的桌面,出轻微的“啪”声。昏黄的灯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映照着她眼中那令人心头寒的光芒。
“计划……非常顺利!”她斩钉截铁地对着那个模糊的研究员说道,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近乎诡异,“通知‘蛇’,‘零号’胚胎……不,‘容器’的培育,可以进入最终阶段了!‘文明火种’的承载者,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摇篮’!”
话音落下,外婆还对着那个模糊的人影,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无尽期许和冰冷的、绝对信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