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後,牧溪习惯性地起身要收拾碗筷,段骋却伸手拦住了他。
“碗不用洗,”段骋说,“放着吧,阿姨明天会过来收拾。”
牧溪愣了一下,顺从地点点头:“好。”
就在这时,段骋却没有收回手,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地落在牧溪脸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牧溪。”
“嗯?”
牧溪擡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段骋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你还喜欢我吗?”
闻言,牧溪彻底怔住了,大脑像是瞬间宕机,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脸上浮现出茫然和一丝无措:“……什麽?”
段骋没有移开视线,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他看着牧溪脸上渐渐染上绯红,看着那双鹿眼里闪过慌乱丶羞怯,以及被突然戳破心事的无措。
几秒後,段骋更加清晰地丶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他的问题,这一次,带着更深的探究意味:
“牧溪,你现在,还是喜欢我吗?”
他微微停顿,继续问道,
“是什麽样的喜欢呢?”
“这份喜欢,到了哪种程度?”
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朦胧的光影投洒在两人身上。
这理应是一个浪漫的场景。
但是牧溪很紧张。
牧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该如何回答?
承认那卑微却执拗的爱意?
剖开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却依然固执地为对方跳动的心?
段骋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知道答案,却依然想要亲耳听到。
他并非不确定答案。
恰恰相反,段骋几乎能洞悉牧溪眼中那份小心翼翼藏匿却又无处不在的情感。
但他就是要听。
他要对方亲口说出来。
要那份无数次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决绝心意,要那颗毫无保留丶率先袒露的赤诚之心。
牧溪擡起头,那双总是盛着水光的鹿眼里,此刻情绪翻涌。
有被反复追问的羞窘,有害怕再次被推开丶被戏弄的绝望,但更深处的,是哪怕经历无数次失望丶也从未真正熄灭的微弱希望。
这个问题,无论被问起多少次,无论以何种形式,在牧溪这里,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亘古不变。
爱吗?
怎麽可能不爱。
是贫瘠生命里骤然窥见的天光,是深陷泥潭时唯一抓住的藤蔓,是早已融入骨血丶成为呼吸般自然存在的……毕生所爱。
牧溪看着段骋,看着这个他仰望了太久丶爱慕了太久的人,所有的怯懦丶所有的自卑,在那一刻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压了下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丶一字一句地响起,如同最郑重的誓言:
“段骋,我爱你。”
顿了顿,牧溪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补充道,“你让我做什麽,我都愿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牧溪几乎不敢去看段骋的眼睛,他害怕看到嘲讽,看到怜悯,或是看到那种惯常的丶事不关己的冷漠。
然而,段骋却笑了一下。
他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眉眼间带着疏离与酷劲,可这一笑,仿佛打破了所有冰冷的屏障,露出了内里坚实而可靠的内核。
那笑容里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清晰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然後,段骋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清晰地敲在牧溪的心上:
“牧溪,”他说,“我喜欢上你了。”
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牧溪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中,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丶茫然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