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以为我那麽在乎她有房子吗?”
我说:“那你们还联系干什麽?你们既然没有谈成,就应该断地干干净净。你们这样纠缠不清,我看了恶心!你们好好谈吧。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他说:“你怎麽这样?我跟你说了,是她联系我的。下班以後再说,我在你们单位大门口等你。”
等我下了班,到了大门口一看,他正在大门口等我。他看到了我,一脸失而复得的样子。
“你怎麽这样。我是跟你说了,我要是不跟你说,你还不是根本不知道。”他说。
我说:“我不喜欢不清不楚,藕断丝连。我觉得这样很恶心。你要是觉得她好,你就跟她谈。我不掺和。”
他说:“她也就是问问。她也不是要跟我谈。再说了,她就是要跟我谈,我还不跟她谈呢。”
我说:“你巴不得跟她谈呢。她有房子。我又没房子。”
他说:“你没有房子,可是你也不比她差啊。你比她还小两岁呢。”
我说:“那是当然啊。我跟你我还亏了呢。”
他说:“是的。我跟你一起是我赚大发了。你看,年龄又小,学历又高。工作又好。人还不丑。”
没多久,我就到了他家里,我们开始了同居生活。
晚上,按规矩该做点什麽的时候,他实在行不起来。像一个实心的无花果儿上生了一个烂了的大辣椒。那大辣椒里面的果肉都烂成稀汁了,馕轰了,只剩下一层辣椒皮,萎缩在那里。我本能地失望,想当然地以为他会跟我说说好话,安慰我一下。
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伤感一下,他就沮丧地把身体翻过去,唉声叹气,好像他只是对不起他自己。
我赶紧安慰他:“没事儿!”
“你也可以再选择!”他侧转着身子,有些愤愤地说。天呢!明明是他阳痿,他还委屈了!还得我去安慰他。
我那时候太傻了,我天真地想,我怎麽能去再选择呢,我都跟他“睡”了,《小坛》的保安都看到了,我要是再找别人,我的脸往哪搁啊?而且,接连多少天的相处,让我对他也有了感情。是的,我这样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尤其是在年少的时候,是很容易跟一个我愚蠢地认为对我还不错的男人産生感情的。而且,我那个时候,包括到现在,我的不够聪明足够愚蠢的脑子,还是被所谓的英雄情结和圣母心所笼罩,我以为一个人越是处境不好,我越是不能放弃,我越是得对他好。这或许就是来自一个纯粹的不够精明的农村人的愚蠢的厚道。
我们就继续好好生活。我来大姨妈了,把他的凉席弄脏了。
他拿到洗手间边洗边说:“你看看你,要是以後我带你去人家做客,你把人家的东西弄脏了怎麽办。”他是一个非常注重外交礼仪的人。
“你要带我去谁家做客啊?”我问他。
“我以前的一个同事就在谷梁镇上。周末没事儿的时候我们可以去他们家玩。”
“哦。”
“过几天,我父母要来看看你。你要表现好一点。”他说。
“哦。你父母来了,我怎麽称呼他们啊?”我问他。
“叫大伯丶大妈吧。”
“人家不是都叫叔叔阿姨嘛,叫‘大妈’,我怎麽觉得那麽别扭啊。”
“就叫‘大妈’。”他说。
他的父母亲来了,很干净利落丶又忠厚朴实的一对老人。他妈妈个子矮矮的,不到一米五吧,脸蛋儿圆圆的。因为常年在田里劳作,她的脸被晒地有些黑黄。她剪着一头短发,慈祥之中又有些可爱。他的父亲比他要清瘦丶俊朗,个子高高的,走起路来,背着手,说话慢条斯理,不急不躁,很是沉稳大气,像个退休的老干部。
他父母来,用竹杠子挑了不少东西,有她妈妈包的馄饨,还有他们在镇上买的熟菜。他妈妈有些晕车,但还是积极地烧菜丶做饭。我们一起吃饭,说话。大多数时候是他妈妈跟他爸爸说话,他不怎麽说话。
“吃啊,小宋。这个青菜是自家田埂上挑的。好吃的。我还给你们包了馄饨。”他妈妈招呼我说。
“知道了,大妈。你们也吃。”我说。
“下了霜以後的青菜最好吃,发甜。”他爸爸说。
“小宋,这个烤鸭好吃。你尝尝,我和你大大在我们镇上买的。”他妈妈说。
“哦。我们这儿的菜场也有烤鸭。就是跟你们买的不一样。那是片皮烤鸭。”我说。
“一样。都是一样的。”他爸爸说。
“不一样。这儿的是北京烤鸭。你们这个不是。”我说。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他爸爸笑着说。他看看我,觉得我很幼稚。
整个过程他不怎麽说话,都是我跟他父母一起说话。
饭後,他父母说要一起出去走走。
出小区後门儿的时候,我问他妈妈:“大妈,你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哪个门儿啊?”
他妈妈没反应过来:“我们没走门儿。”
“啊?没走门儿,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我说,“老两口儿挑着担子,跟去西天取经似的,从天上降落下来了。”大家哈哈大笑。他爸爸笑地最灿烂最开心。
“我是晕车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妈妈笑着说。
“我也晕车。”我说,“晕车要吃晕车药。我给你买吧?”
“不用,我自己带了。我今天来的时候,忘了吃药了。上车的时候才想起来,我就自己把那几个药丸子给吞下去了。”他妈妈说。
“哎哟!你吃药不喝水。能行啊。”我说。
“能行。没事儿。”他妈妈说。
秋天,银杏树的叶子落了一地,地上还有很多落下的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