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朵蔷薇
绿荫蝉鸣,又一年初夏。
夏老二背着手站在老头子堆里看人打叶子牌,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起瑞王登基,瑞庆献金投诚一事,强行按捺住急怒,势要听个明白。
“如今避官家讳,据说那花行早已改叫玉庆。”
“官家?二帝尚在人世,无诏无封,自立为帝,名不正言不顺的,那掌柜这般钻营,恐怕日後清算起来,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你们平日买个炊饼都得货比三家,买贵一文都像被人掏了钱去,恼得不行。换做是你们身怀巨款,说不要,就不要,又怎会舍得?”
“噫!要我看,分明是有大义在的,好气魄!”
衆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旁的如何,夏老二已无心再听,怀揣满腔怒火急步而归。
薛勤娘躬身拿起洗好的衣裳,用力拧干,忽见夏老二风一般刮过,“做啥去?”
夏老二冷笑一声,“找你生的好闺女!”
薛勤娘虽一头雾水,但心知不好,忙擦擦手追在他身後。
崔氏老宅庭院重重,两口子非但没找到人,反而累得不轻。
夏老二倚在院墙阴凉处,胡乱摸了把汗,恼道:“待到那丫头片子回来,我定要给她好看!”
扬州,李宅。
神龛前,香烟缭绕。
……
靺鞨大军南侵,东京围困,迟迟不见军队入京勤王,越皇赵昭乘车亲往敌营投降。
靺鞨欲立异姓为王,三军统帅陆叔玉拒不签字。
韩礼不立异姓,被杀。
靺鞨人以其为前车之鉴,多次劝陆叔玉签字。
陆叔玉言累世荷国重恩,誓与国家俱存亡,唯求一死,随二帝北上途中绝食,最终自缢明志而亡。
……
瑞王赵去非于南京自立为帝……
……
“邸报看完,你有何看法?”
“越朝之前,还有朝代若干,距今已历千年。”
李瑜卿打开荷包,倒出几枚铜钱置于手上,“古人所铸通宝,仍在今人之间流通。”
李静晖凝着更漏子,“哦?只是这些?”
李瑜卿收拢手指握住铜板,望向父亲,目光孺慕:“对目不识丁的百姓而言,皇帝换了谁做,当真重要吗?”
“哼哼,”李静晖淡笑两声,“阿瑜,你已是要当爹的人了。”
千百年来,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陆叔玉同样是世家大族出身,花甲之年,仍携子率军浴血鏖战,护卫官家左右,可谓忠心耿耿。
李瑜卿听懂了父亲的言外之意,兀自坚持:“阿兄已随二帝陷在北地,同为世族,陆叔玉……”
“阿瑜,你不是小孩子了。”
迟迟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李静晖出言打断,语气不耐。
“受享了这麽些年,也该是做事的年纪了。意气只会误事,需时刻保持头脑清醒才是正道。”
李瑜卿执拗地盯着他:“父亲,对于我问的问题,我想知道你怎麽看。”
李静晖不予回应,径直道:“新帝即位,正值用人之际。前朝班底必受猜忌,新人方能後来居上。
阿瑜,马车已备,出了这道门,你应当知道,究竟什麽话该说,什麽事该做。”
深知父亲秉性,李瑜卿抿唇应了,恭敬行礼,越槛而出。
身後,李静晖扬声叮嘱:“莫要忘了!你身上肩负的责任。”
春夏时候,生机勃勃,移步换景,景随步移。
李瑜卿无心欣赏,路过一丛修竹时,忍不住揪下一截枝叶叼在嘴里。
听到丈夫吩咐下人收拾行囊,孙素问放下绣帕,转头看去。
他素来温良端方,如今这副模样,反倒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痞气。
“你要去哪?我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