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安攥了攥拳,“山上的人也一样,除了被杀的,所有人都在被擒之前服毒自尽了。”
他说着蹲到一具尸身旁,那人明显是被割喉而死,“只有这具,发现时早已死透了。”
李为将那尸体旁查看一番,迟疑道:“这手法……?”
宋十安忧心道:“她从不引颈受戮,定是要挣扎到最後一刻的。”
李为眼睛一亮,“那说不准夫人还没被人抓住!咱们抓紧时间找人啊!”
宋十安想到那封绑架信,又想起钱浅的“宿命论”,心里竟生出几分绝望,“我宁愿她乖乖束手就擒……”
*
此处荒郊野山,极便于逃亡,深山老林一藏,谁都找不着。
钱浅与云王又遇到了一个劫匪,她照下午的方式如法炮制,仍是先假装束手就擒,而後分散对方注意力,突袭割喉。
这个贼人身上有水袋。二人跑了一下午,嗓子早就冒烟儿了,钱浅解下水袋,用衣角擦了擦,隔空倾倒喝了两口,递给王宥川。
王宥川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很陌生。
见钱浅突然靠近,他身体条件反射地後撤,恐惧从眼底流泻而出。
钱浅动作一顿,问:“第一次见死人?”
王宥川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咽了下口水,讪讪道:“第一次丶见杀人。”
钱浅将声音放得柔和一些,安抚道:“这里血腥味儿太重,深山老林的,只怕会招来什麽猛兽。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歇一歇,等明早太阳升起,能辨别方向了,再想法子回去。”
王宥川撑着站起身来,钱浅问:“用不用扶?”
王宥川迟疑片刻还是拒绝了。
钱浅也没再客气,二人又走了一段,寻了一处有灌木遮挡的地方,歇脚过夜。
王宥川早就累瘫了,往地上一坐,连挺直脊背的力气都没了,嘟囔着说:“也不知什麽时辰了,他们可有派人来找咱们。”
钱浅开解道:“定是在找的。你先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把伤口包上。”
王宥川踌躇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解开衣裳,见钱浅没多看他一眼,尴尬和别扭也就压下去了。
幸而只是飞镖,伤口不算很深,血已然止住了,但也将里衣染了大片的暗色。
钱浅用匕首将里衣切开,避着带血的地方,撕成适合的布条。
王宥川默默看着她认真动作,良久,忍不住试探地问:“你以前杀过人?”
钱浅嗯了一声。
王宥川又问:“杀过很多?”
“不少。”
王宥川默了默,又问:“那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害怕吗?”
钱浅坦言:“不怕。”
布条不够长,她将三截布条接到一起,蹲到王宥川身後,继续说:“能被我杀死的人,就是注定要死在我手里的。就像被你不小心踩死的蚂蚁和被你随手拍死的蚊子,也是注定要死在你手里的。没什麽可怕的,也无需歉疚。”
王宥川难以理解她的逻辑,良久才问:“那你杀的人,都是罪有应得的麽?”
钱浅将帕子垫在他伤口上,用布条小心缠绕,回答道:“不一定是律法认定的罪有应得,只是我认为罪有应得而已。”
勉勉强强把伤口包住了,钱浅又去一旁割了些半人高的草,垫在地上,又把外衣脱下来折好,垫在王宥川身後,说:“凑合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还得逃命呢!”
王宥川推拒:“别。立秋了,又是山里,晚上还是凉的,你穿着吧!”
钱浅坚持道:“你伤在背上,还是隔着点湿寒之气为好。别推脱了,你若病倒了,我可没力气带你回去。”
她说着把剩下的草盖在二人身上,王宥川看着稀稀拉拉的草,不解问:“这,能保暖?”
钱浅解释道:“大概是不能的。盖草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暖,而是僞装,这样隐匿身形不易被人发现,免得咱们睡梦之中就被人带走了。”
她说完倒头就躺下了,架着王宥川跑了一下午,浑身都被汗浸透了,早就累得不行了。
回想起去年跟吕佐逃命的日子,钱浅顿时觉得命真苦。在西蜀逃命就算了,在京都居然还要逃?听起来他们找的是云王夫妇,怎麽是她遭了这无妄之灾呢?
转念又觉得算了,替好姐妹受难,她忍了。那丫头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哪里经历过这些?指不定被吓的哭成什麽样呢!
唉,芷兰和绵绵此时,大概也在哭了吧……
钱浅腹诽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完全没管身後的王宥川。
可王宥川自出生便顺风顺水,最大的坎坷也就是书读不好挨母妃的骂;在太学欺负同窗被父皇责罚;在外行事不妥遭祖父训斥之类的。
这辈子受过最大的伤,也就是练习骑马被摔了,在侍卫接着的情况下磕青了手肘,还饿了那马三天当做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