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衍(二更,新增1200字)
此时,牧荆从怀中掏出一包绢织的小囊袋。
"殿下,你在信中提及的琼花籽,我替你飘洋过海带来了,还有这只玉妖。"
牧荆语音暂歇,略有犹豫地自囊袋中取出白玉。
戟王望过去,瞳眸微震。
牧荆低垂着眼眸:"只要我能证明我的黥面为真,就能将琼花籽与玉妖交还给殿下,而殿下能否撤去女护卫,允我自由出入?"
这话出口後,四周静谧,雪坠无声,风吹无痕,连满天星子都停止闪烁。
他淡笑,眸色却哀澈。
"我送出去的生辰礼,这辈子都是你的,无须退还给我。况且──"
"你的黥面不必证明,血藤涂在皮肤上的枝液只能以人血洗去,我昨夜已经用我的血悄悄试过了。"
牧荆楞神。
原来如此,自持利剪刺胸的目的尚有一层,便是趁机将血抹在她的黥面上,藉以窥探黥面的玄机。
其实他早就能揭开她的真面目,可他收手了。
一旦撕去她的黥面,露出她真正的容貌,她就非做回王妃不可。
他不是始终想要她回去京城,为何心软
头顶传来他醇朗温润的嗓音。
"你可知,为何我要与你讨要一粒琼花籽?"
牧荆回过神来,问:"是因为琼花要死了?"
戟王声如温玉:"不,我替你把他们照顾的很好,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我不能让他们在我手底下衰败。"
牧荆默默听着。
戟王深墨色的眼眸移向远方的林子,浮弄的轻雪飘上枝头,天中清冷月色,被风吹入他眼中,化成湿蒙水雾。
一场梁柯大梦,漫漫如许。
"你离开之後,我将琼花当成你,照料,浇水,遮阴,可琼花却越养越糟糕。後来,我懂了,越是刻意照顾她,她就开的越差,我便放手让她自由生长,之後,我又察觉琼花怕虫咬,我便亲自抓虫,驱虫,如此,琼花总算又长成你在时的盛丽模样。"
花色独特,香气杳然,看似娇弱,实则大开大阖,这就是她在他记忆中的印象。
牧荆反问:"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与我讨要东海的琼花籽?"
戟王负手于背,身影萧索寂然。
"因为,随着你离开越久,琼花却养的越不越不像你从前养的那个景况。无论我将它们照料的多好,他们却永远回不去你在时的春意盎然了。"
其实那些琼花,牧荆初回京城时瞄了几眼,与从前并无半分区别。
是养的人心情变了,所以才看它们不对眼。
戟王梦呓般地低语。
"我猜想,这是因为琼花已经适应大齐的水土,长出自己的样子,可我不要,我就要它们从前你还在时的样子。于是我与你讨要一粒东海的琼花籽,可悲地以为只要能种出你在时的琼花,就能幻想你还在我身边。"
牧荆听着,眼眶有些酸。
"我喜欢的琼花,就是你种的琼花,在你手底下肆意生长,无拘无束的琼花,而非在我精心照料下,适应大齐水土的琼花。"
他是在暗示她,其实他更喜欢她原本的模样吗?
夜色沉茫,几欲迷人眼。
牧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戟王转回身,朦胧的视线移至牧荆脸上,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入耳轮。
"你可还记得,六年前你我在开陈分别时,我对你说了什麽话?"
她当然记得,每一个字都记得。
"殿下称赞我,师家姑娘,琴艺过人,乃本王知音,来日可期。"
便是这一句话令心冷的她动了心扉,使她沉沦。
压抑指尖想触摸她的渴望,戟王颤抖地自语:"记忆真好,竟一字不差。"
牧荆低下头:"往昔在师家从未有人这般看重我,殿下是第一个称我为知音的人,我当然牢记在心。"
戟王轻言细语:"阿微,那时我并不知道你是谁,虽然你自称师晓元,我却感觉得出来你身上另有隐情。"
牧荆哽咽,别过脸去:"是我骗了你。"
戟王勾起唇:"你没有骗倒我,因为我心底清楚,你不是师晓元。"
戟王从未承认过此事,牧荆忍不住露出惊诧的神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眸色明亮,像一只于黑夜中沉静燃烧着的灯。
"其实早在那时候我便心悦于你,你的琴音悲喜交蕴,既有小儿女缱绻的情思,亦有辽阔浩瀚的天地,是我不曾在宫中或是任何一处听过的,我心甚喜。可是我不敢承认,皇子的婚事不由我自己做主,纵然我那时喜欢你,我却不知道我能许诺你什麽。"
牧荆仰起纤美的颈子,颤声道:"我不需要殿下的承诺,殿下能在清风苑赏识我的曲音,已是至大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