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脸色沉了下来:“兵部怎么说?”
“说是瘟疫。可臣不信。”李青竹低垂眼眸,遮住了他眼底的愤怒。
景泰帝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洛水关和老三沆瀣一气?”
“洛水关守将钱凛可是三皇子的亲舅舅。”李青竹声音很轻。
“可,钱凛他怎么敢?”景泰帝不太敢信,眸光锐利如刀,“他的家眷可都在京城。”
“只要有权有钱,老婆孩子想要多少没有?”李青竹嗤笑。
“那你这次进宫,其实是跟朕要军队的?”景泰帝试探地问。
“要军队做什么?”李青竹撇撇嘴,“那是太子的事。侄儿不想干了,求皇伯父赏个闲差吧。”
“你到底进宫干什么?跟太子合作不好?”景泰帝问。
李青竹神情里便带了点怒色:“太子殿下的差事侄儿干不了。”
“怎么?”景泰帝敲击桌面的手一顿。
“一点儿不肯听劝,一味的打打杀杀。”李青竹撇撇嘴。
“打打杀杀?何意?”景泰帝眼睛微微眯起来,“朕一直以为,太子性情温和。”
“温和?那得看什么事。跟着三皇子那些私兵,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受了蒙蔽的百姓罢了,何况私兵盘据之地易守难攻!太子却坚持要出兵围剿。侄儿怎么劝他也不肯听。”李青竹悄悄抬眼,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
“那你意思呢?”景泰帝神色平静无波,眼底却情绪翻涌。
“当然是招降。”李青竹昂挺胸,义正辞严,“那可是几万士卒,编入三军为国效力,有何不可?剿灭了多可惜!何况若是起内乱,周边虎视眈眈盯着咱大夏的各国,趁机出兵,趁火打劫,可如何是好?”
“既是这样,太子如何不肯?他不像是个昏愦的。”景泰帝微眯着眼,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李青竹像个被戳破的皮球,肩也塌了,腰也弯了,垂头丧气地道:“他说几万私兵事小,皇伯父的脸面事大。三皇子此举是在打皇伯父的脸,挑衅皇伯父的权威。不可轻易妥协。”
“你觉得太子说得不对?”
“很对,皇伯父的权威不容挑衅。”李青竹抬起头来,直视着景泰帝,目光灼灼,“可若匈奴、草原和南粤结伴,趁势而来,现在的大夏可经受得起?”
景泰帝面容沉稳:“未必会走到那样的局面。”
“可万一呢?”李青竹不肯退让,“万一我们出兵围剿,三皇子那几万私兵不反也得反了。洛水关若出兵驰缓,南粤趁虚而入,匈奴会不会趁火打劫?北方的草原会不会想着分一杯羹?”
景泰帝平静的面容出现了裂痕,目中露出惊色,沉吟不语。
“青竹太过于危言耸听了。”太子披着满身霞光,大踏步走进殿来,对景泰帝躬身行礼,“父皇安康。”
景泰帝摆摆手:“免礼。”
太子直起身来,面露不愉:“洛水关会出兵也只不过是你的猜测,钱凛虽是老三的亲舅舅,可也是我大夏的将军,未必便会犯下这抄家灭族的谋反大罪。总不能为你的几许猜测便置父皇的权威于不顾。”
“可万一呢?万一我猜测成真呢?”李青竹寸步不让,对着景泰帝跪了下去,“皇伯父圣明,当知道侄儿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最要命的是国库到底有几许存粮?到时候大夏四面楚歌,风雨飘摇,谁能担得起这样的后果?请皇伯父圣裁。”
景泰帝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背心微有湿意——是啊,国库无粮,周边虎狼环伺,大夏将何去何从?自己又要如何决断?赦免?不甘心!强攻?代价太大!
景泰帝久久不语,殿内沉寂下来,落针可闻,空气中渐渐凝成一股无形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