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才总算抬起眼。
望向那个因无所事事而正低着头、专心致志抠着自己手指玩的严初。
眸中神色晦暗不明,辨不出情绪。
这丫头,嘴上喊怕死,不敬之事倒是一样没少做。
“退下吧,朕乏了。”
严初还在神游,冷不丁听到皇上开口,顿时惊喜地抬起头,想再确认一遍。
是不是真的肯放她走了?
却恰好撞见皇上正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吓得她赶忙又低下头,做鹌鹑状。
“你此次差事办得不利,先回府好生思过。朕的责罚,不日自会下达。”
皇上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便再次执起朱笔,埋于奏折之中,摆明了不再理会。
“臣女告退。”
严初听出了赶人的意思。
立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倒退着,挪向那扇沉重的御书房大门。
后背险些撞上冰凉雕花的门板,她才慌忙侧身,轻手轻脚地推开一道缝隙。
李公公依旧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外,见她出来,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微微颔,算是交接。
严初也赶忙乖巧地点头回礼。
随即再不敢多耽搁一秒,沿着来时的宫道,脚下生风般地快步溜走,两条短腿捣的飞快。
活了活了!又活了一集!
责不责罚的先出了这个皇宫再说!
严初几乎是一路竞走的到了宫门口,远远便看见小望舒正守在那儿。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之前在昭阳宫内,眼看自家郡主受辱,
她刚想出声就被郡主一个坚决的眼神拦了回去,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郡主又被皇上传唤,是福是祸全然不知,更是让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看见郡主活蹦乱跳、全须全尾地出现在眼前,她悬着的心才算猛地落回实处,
鼻尖一酸,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郡主……”
严初瞅着小望舒嘴巴一瘪,眼眶唰地就红了,连忙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
“别哭别哭,不吉利,你看你家郡主我这不是逢凶化吉,啥事儿没有嘛!”
可不能没事儿就哭,福气都哭没了。
得多笑。
这么凶险的一场鸿门宴都度过了,一定是她平时爱笑的福报!
小望舒一听“不吉利”三个字,立刻乖乖地把已经到了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还用力吸了吸鼻子。
主仆二人不再多言,默契地相视一笑。
一同转身迎着夕阳,朝宫门外稳步走去。
昭阳宫内,喧嚣的赏花宴早已散去,满堂宾客皆已离去。
只余裴衍幸依旧身姿笔挺地跪在冰冷刺骨的青砖之上,纹丝不动。
淑妃端坐于上主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殿中那道被夕阳余晖勾勒出孤寂轮廓的身影。
目光冰冷而复杂。
皇上的口谕她已知晓,甚至连是璟王暗中通风报信、引来皇上解围的细节,她也一清二楚。
这偌大的皇宫,终究不过是他们天家贵胄掌中方寸之地,一切动静皆难逃掌控。
“幸儿,”
淑妃缓缓开口,语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裹着清冷的傲慢。
“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