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刚起,脚已经迈了进去。
严初当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她可没忘,书里那位扮猪吃老虎的璟王裴衍年,此刻八成正在这天香阁里醉生梦死。
这位三皇子表面是个沉迷酒色的纨绔,背地里却是运筹帷幄的狠角色。
书中男主正是他的头号幕僚,两人联手布局,最终一举夺下帝位。
——而这位璟王,对原主厌恶至极。
书里几次提到,他恨不得亲手帮沈淮之除掉这个恶毒郡主。
想要和沈淮之痛痛快快的和离,且保全性命,免不了要和这位璟王打交道。
严初嘴角抽了抽。
前有狼(沈淮之),后有虎(璟王),她这条咸鱼夹在中间,着实命苦。
才踏进天香阁,眼前骤然大亮。
比起朱雀大街的烟火气,这里更像被精心雕琢的欲望牢笼。
明明人声鼎沸,却诡异地秩序井然,连赌徒的吆喝声都像是踩着乐点。
一楼正中央,巨大的圆台上胡姬赤足起舞,金铃随着腰肢晃动叮当作响。
四角散落着赌桌,堆成小山的银锭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二楼环形观景台视野绝佳,锦衣公子们倚栏而立,随手抛下的金叶子如蝶纷飞。
三楼以上珠帘垂落,厢房内影影绰绰,偶尔传出娇笑声,引人浮想联翩。
严初眯着眼扫视一圈,果然——
二楼最显眼的雅座里,璟王裴衍年正懒洋洋地倚着软枕,和一帮贵族子弟推杯换盏。
他一身绯色锦袍,衣领松散,手中琉璃杯盛着琥珀色的酒液,笑得风流恣意。
活脱脱一个醉生梦死的纨绔王爷。
雅座内,裴衍年指尖一顿,琉璃杯中的琥珀酒液微微晃动。
他眯起狭长的凤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探头探脑的鹅黄色身影——
这不是那位几日前才大闹南风馆的元安郡主么?
有意思。裴衍年轻抿一口酒,喉结微动。
这位传闻中骄纵任性的郡主,自成婚后便不喜出门,今日竟独自来天香阁,还梳着未出阁姑娘似的丸子头
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杯沿。
——莫不是又来寻男宠?
若是如此他眼底寒光一闪而逝。正好替先生清理门户。
严初正暗自庆幸没人注意,一抬头却撞进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那目光如芒在背,让她进退两难。
现在装瞎还来得及么?
显然来不及了。她只得硬着头皮缓步上楼,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拜见璟王殿下。
礼还没行完,满座哄笑炸开。
哟!这不是南风馆的常客吗?李尚书家的公子摇着洒金折扇阴阳怪气,沈大人满足不了郡主?
你懂什么?旁边人挤眉弄眼,咱们天香阁的小倌可比南风馆
哄笑声中,裴衍年瞥见严初捏紧的拳头——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惊得二楼雅座鸦雀无声。
被打的公子哥捂着脸踉跄两步,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
严初甩了甩麻的右手,笑靥如花:
本郡主竟不知……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议论郡马爷了?李公子好大的胆子,连圣上亲封的郡主都敢编排?
她缓步逼近,绣鞋碾过对方掉落的折扇,
更不用说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令尊前日递的折子,还在我父亲案头压着呢。
满座死寂。
李公子顿时面如土色。
在场众人这才惊觉——眼前这位再荒唐,也是手握实权的安阳侯嫡女!
裴衍年眼底兴味愈浓。
——有意思。
他放下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