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薇心头一动,指甲在盒子上划出声响。
很想告诉他,她已经几乎不犯低血糖的毛病了。
但她盯着餐盒发呆,什麽都没说。
车门滑动的声音响起,自然光从另一侧透进来。
江时砚矮身下了车,一阵欲言又止的沉默後,他开了口。
“……我没想欺负你。”他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偏身,不再看她,“就这样。”
咚。
车门合拢,这方不属于她的空间里,只剩她自己了。
*
半个小时後,许月薇凭记忆中的路线摸索回帐篷里休息的时候,胃里沉甸甸,脚下轻飘飘的。
她心里很乱,不过那些思绪没机会像线面般繁殖,没待多久她就被人叫走,带到摄影机前。
拍摄反而比较容易,弹琴而已。下场後碰到常制片,还受了句他的夸。
拍完这段她又去候场,下午拍了段莫名其妙的割腕,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镜头。
晚秋的日落沉得快,等她脱下戏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天已经暗下去了。
夜色像一盆凉水从天上浇下来,浸透了整座城市。
托剧组的福,这片背靠森林丶公路另一侧是蜿蜒溪水的地方没有沦为荒郊野岭。
但位置还是太偏,线上叫车不容易,等待接单的表盘转啊转,频繁刷新也没人接单。
在她离开雾桥的几年里,那辆奥迪叶婉枝在开,如今她们一起用车,难免有冲突的时候,比如今天。
她没告诉叶婉枝她来干了什麽,只说还是去咖啡店。
车费剧组给报销,她本来想着来回打车也没什麽。
风从直筒的大衣袖口吹进来,吹得人冷飕飕,她没想到会待到晚上,入秋後昼夜温差开始拉大,她身上的大衣更像风衣,薄薄一层,不怎麽隔风。
手指机械地刷新屏幕,馀光感受到一辆车在她面前的路边停下,她抱着莫名的希望擡起头。
车窗半降,江时砚的侧脸在暗沉的光影里忽明忽暗。
“怎麽回去?”他问。
许月薇扬了扬叫车页面。
“你等再久也打不到的。”
四目相对,他深邃的眉眼间揉着似有若无的嘲意。
可他的行动却与态度反着来,啪嗒一声,车门解锁。
“上车还是继续等,你选吧。”
其实就算他不开口,她也会请他帮忙的。
这一天折磨下来,她算是明白了,尊严是什麽,当不了饭吃。
驾驶座一侧临着路边,许月薇就没有绕过去坐副驾,就近拉开後座的门,一矮身坐了进去。
车门砰地关闭後,车里只能听见微弱的丶行驶中的引擎声。
後视镜像镜头一样照着她,许月薇不敢乱看,干脆闭上眼假寐。
没想到身体的疲惫占了上风,在驶入市区之前,她还没想好请他把自己送到什麽地方,就歪着头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是被热醒的。
车载暖风和盘在脖子上的围巾闷得她出了汗,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也在随着呼吸下降。
许月薇按下车窗。
靠在驾驶门上的人听见动静,微微俯着身凑到窗边。
车内车外凝固着的气体开始流动丶交通,有一丝极淡的烟味钻入鼻腔。
许月薇讨厌烟的味道,但或许是它被稀释得很淡,或许是气味的来源是他,这种陌生感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奇,总之,她也并不十分反感。
“这是哪?”她问,偏开眼向窗外望去,愣住了。
车子竟然停在高中住过的那个老小区门口。
保安亭还是又矮又旧的小小一间,拦车的横杆倒是跟记忆里不一样了。
她迷茫又紧张地望进他的t眼里,那里没有答案,却仿佛看穿了她所想,显得游刃有馀。
“醒了。”
江时砚将手肘搭载车窗沿上,小臂自然垂下,像一个侵犯她领地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