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
裴玄临的眼底骤然凝结起寒霜,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帝王的疏离与威压。
“不必,朕相信皇後醒来後,会亲口告知朕一切,就不劳烦房卿在此多费口舌了。”
说完,裴玄临不再看房闻洲,他挥了挥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退下吧。”
“……是,臣告退。”
房闻洲沉默片刻,终是低下头,行礼後缓缓退出了偏殿。
他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裴玄临独自坐在龙椅上,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木牌,房闻洲手上那枚刺眼的指环,以及薛映月佩戴指环的画面,在他脑中交织盘旋。
房闻洲最早是杨承秀的伴读,难道是在那个时候跟薛映月认识的?也不对,连杨承秀都没见到过薛映月,房闻洲何以见得。
他们两个为什麽会有关系?
薛映月到底都瞒着他做过什麽?
种种疑点,如同迷雾般笼罩在他心头。
但此刻最重要的,是薛映月平安无事,安然无恙地醒过来。
裴玄临闭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并未在偏殿久留,很快起身,再次返回紫宸殿寝宫。
从他离开到回来,中间耽搁的时间并不算长。
回到寝殿时,太医正在低声指导着薛皓庭如何用浸了药液的软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凌枕梨手臂上的一处擦伤。
薛皓庭动作略显笨拙,但神情却异常专注,眼中满是担忧。
太医以为他们是亲兄妹,薛皓庭只是在照顾自己亲妹子,此举并无不妥,甚至还觉得皇後与褒国公兄妹情深。
但裴玄临看着却别扭得慌,虽说是亲兄妹,但两人是有过关系的亲兄妹,指不定他们二人之间还有复杂难言的情感纠葛。
尤其是薛皓庭现在看着薛映月的那个眼神,真是,没有一点是哥哥疼惜妹妹的样,反而像是在看……心爱的情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不悦涌上心头。
他有些後悔让薛皓庭进来探望薛映月。
裴玄临迈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薛皓庭的肩膀,语气平稳,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褒国公,还是让朕来为皇後擦拭上药更为稳妥些。”
薛皓庭动作一僵,擡头对上裴玄临深邃的目光,瞬间便明白了那眼神中的含义。
他自知理亏,更不敢在此时挑战裴玄临作为丈夫,作为皇帝的权威,连忙放下手中的软巾,起身让开位置,低声道:“是臣逾矩了,请陛下恕罪。”
裴玄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一旁欲言又止的太医。
意识到太医是有话要说,只是碍着薛皓庭是外男不便,于是裴玄临并未急着立刻为凌枕梨上药,而是对薛皓庭下了逐客令。
“褒国公,皇後这里自有朕与太医照料,你先回府去吧,待皇後醒来,朕自会派人前往丞相府告知,届时你再来探望不迟。”
薛皓庭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但最终只是躬身行礼。
“是,陛下,臣先行告退。”
临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凌枕梨,眼神复杂,终是转身离去。
待薛皓庭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裴玄临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太医,沉声道:“太医有话但说无妨,皇後凤体,究竟如何?”
太医连忙跪倒在地,神色凝重,斟酌着用词回道:“啓禀陛下,皇後娘娘此次遭受奸人迫害,凤体受损不轻,尤其玉体多处挫伤,内息紊乱,气血亏虚甚剧,老臣等已尽力施针用药,稳定伤势,但娘娘凤体孱弱,仍需静养。”
“嗯。”裴玄临眼眸沉了沉。
太医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惶恐:“陛下,接下来的半个月,娘娘都需绝对静养,万万不宜再与陛下同房,切不可行周公之礼,否则于凤体恢复大大不利,恐伤根本。”
太医虽说得委婉,但裴玄临何等聪明,立刻便明白了话中深意。
薛映月的身体,在萧崇珩的暴力强迫下,受了极重的创伤。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与尖锐心痛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头顶,让他眼前几乎发黑。
萧崇珩!这个该死的畜生!得到了她,就不知道珍惜爱护吗,居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伤害她,真是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裴玄临强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杀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
“行了,朕知道了。”
裴玄临挥了挥手,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你们都先退下吧,朕亲自给皇後上药。”
“是,陛下,臣等告退。”
太医们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领着其他医官和宫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并轻轻合上了殿门。
偌大的寝殿内,顿时只剩下裴玄临与昏迷不醒的凌枕梨两人。
裴玄临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待心绪稍稍平复,才走到榻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