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低着头翻那个地府通讯软件,主要是红点上标着一千馀新消息的社畜群。
当初那股新鲜劲过後,这个群好歹静了一些,却还是热闹——什麽哪处宫观有好吃的丶哪家大手大脚的人家纸钱烧的阔气,又拿到多少多少等。
甚至还有人随手拍了一张照,他下意识点进去,跟高度腐烂的尸体隔着屏幕面面相觑。
谢必安承认他有被震撼到,当场倒扣手机,对照片上上面密密麻麻的白点采“眼不见为净”态度,揉了揉眉心。
范无咎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当场把照片给删了。
“别看,当心待会吐了。”
他语气活像半真不假在吓小孩,这句话神情表情都带着股调笑味。
谢必安缓过来一些,垂下手:“那你可能要躲远一些。”
“?”
“冲着这句话,我一定吐你身上。”
明明十几分钟前还在别扭的安慰人,怎麽这又冻回去了。
范无咎放下筷子,感慨了一句。
这时那对母女吃的差不多起身结帐,小女孩被牵着嘟哝了一句,被淹在嘈杂的人声里。
好像依稀是“姐姐”,然後擡头问她妈妈姐姐什麽时候回来。
“乖,姐姐最近要考试,有空的时候才能回来看我们。”
谢必安听了一耳朵,手指间把玩着那几枚排卦用的铜钱,给上面镀了一层灵光。
由于到的点比较晚,这场饭吃了一个半小时,其中一个小时是等菜陆陆续续上齐的时间。餐厅为了以示歉意,另外送了一盘淋了蜜的桂花糕。
服务员举着托盘把桂花糕端上来的时候脸拉的有驴长,大概是之前被不满的顾客骂了几句,“我们很抱歉”五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嘴角还不忘僵硬的上扬。
“谢谢。”谢必安端过盘子,动作间也不急躁,含着并不显山露水的矜持。“辛苦了。”
这本来是一句出于礼貌的道谢和体谅,却听得服务员怔了一下。
挂在後腰的对讲机滋滋几声,传来一阵模糊的催促。背景乒拎哐啷的伴随着火炙和抽风机的声响,应该是厨房发出的请求。
服务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小跑着走了。
这盘突如其来的桂花糕使得他们又多待了二十分钟。谢必安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走去结帐。这个点外面里面都排着人,柜台站了两个人还不够,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八只手。
轮到他们的时候外面举家来了二十多人,大概是要祝寿或是庆祝什麽,反正满堂子孙包括坐着轮椅的老人都给推来了,吵吵嚷嚷的确认预约。柜台人员忙不过来,转头对着谢必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先生,等一下哈。”
范无咎点了一下头,静静的站在一旁,不显焦躁,看上去满身写着清闲和优雅。
另一个前台正劈哩啪啦地敲着键盘,小声对他吐嘈道:“唉像您这种有素质的客人我们恨不得每天来一打,好歹能安慰一下我——刚刚还有人在这里骂得狗血淋头呢。”
打电话询问的青年百忙中空出一脚,踹了一下,大概是叫他闭嘴少哔哔。
这顿饭吃得拖沓,等他们再出来已经接近九点。范无咎随手和谢必安讨了一张符纸,信笔一挥,画了一张天圆地方的缩地符。
他把流转着法力的金符拍到一处低矮的水泥防撞墩上,和谢必安并肩迈了过去。
薄薄的黄表纸只勉强靠着法力沾在光可见人的石球上,法力烧完之後就晃悠悠的飘到地上,成了一张农历七月随处可见丶满街乱飘的金纸。
愈韶就是在这个时候用了那张传送符的。只是他刚巧不巧,踩着谢范两人的後脚跟落地——这就造成了位置有一点偏差,于是两人出现在渡川岸边,而他则是“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刚掉下去的时候他点懵,只觉得哗啦一声,然後湿淋淋的从河道里爬起来。渡川的水位最深也就能淹到成年人肋处,而他……
在膝盖深的水里站起来,一旁的行人纷纷侧目。这时候人已经多了起来,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来把他提溜出去。
“愈小朋友,九点还没到呢,想把自己随着水灯放出去也是这麽个放法。”
他范将军过来把他拢过来,对着工作人员道谢。
愈韶感觉到身上的水在那一揽後全干了,向范无咎投去一个感激之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