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愈韶还没反应过来。
“我帮他吹。”
鉴于刚刚的“瓢泼一盆水”,范无咎老老实实的也化回短头发的显相,坐在那好整以暇的看着人,从眉梢眼角到悠闲的坐姿都写着三个大字:“你来啊。”
谢必安插上电,回给他最大档位的热风。
他那张“水火并济”的符作用范围并不包括头发,一滴水珠慢慢在范无咎黏成一缕的发丝尖端汇聚,过了几秒,又因为微微的晃动顺着脖颈线条滚下去,滑到歪了一边领口下。
不知道为什麽,莫名有点不可言说。
有些东西“犹抱琵琶半遮面”,反而会让人忍不住想盯着看,谢必安觉得有些挪不开眼。
他没注意到,范无咎也在透过镜子看他。
看得出神。
总之,气氛微妙得连愈韶这种神经堪比萝卜粗的都察觉的出来。他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四十分钟後,这点唯一的动静也消停了,整栋旅馆最後一盏亮着的灯也重归于暗。
现在已是鬼月下旬,这件虎头蛇尾的案子也只能不了了之——反正鬼巢被他们端了,理应再翻不出什麽滔天大浪,该交差了。
隔天早上愈韶一起床,就看到范无咎伏首在化妆台前写字。
愈韶走过去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将军早上好。这是卷宗吗?”
范无咎:“嗯。怎麽,要看麽?”
愈韶扫了一眼,卷宗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顿时敬谢不敏,吐吐舌头:“那还是不了。”
他知道,鬼差或是鬼神出来遇到什麽特殊的事,如果处理不了就得上报,而顺手给解决了就需要写个这样的总结,但也就只是走个形式纪录一下而已。若是过了几十年没再牵出什麽,这些卷宗就会销毁。
这是因为,如果不定时销毁的话,几千年留下来大大小小的案卷多少也得成一片汪洋。
愈韶轻声问:“将军,既然写这个卷宗到最後还是要烧掉,那为什麽还要写呢?”
范无咎正画着庄家那神明坛,此时画到一尊特别繁复的神像,头也不擡地道:“每一条生命总有一天都会死,那他们活着的目的是为了死吗?”
愈韶不懂他为什麽这样比喻,但还是乖乖回了一句“不是”。
“同样道理。下去吃饭吧,下午出去逛逛,镇宅憋疯了没?”
愈韶心道将军你还问,说好带我阅历也不捎我出去。不过他也只是吐了下舌头,乖乖出房去了。
走到楼梯口,人未至,声先到。
旅馆又来了新客人,这次是个不大不小的旅行进香团,大多数是中老年人的那种。导游举着小旗子刚到柜台,一群人就乌泱泱的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平时安静的旅馆顿时多了些声音,愈韶不想碰见这麽多人,偷偷贴着墙根往厨房溜。
由于一进香团里有大概一半都戴着助听器,导游把扩音器调的震天嘎响,他反手掩上厨房的门才好了一些,捂着耳朵道:“将军早上好!”
谢必安低着头,反手飞了一张隔音符过去。侧着的屏幕一角露出了图片,大概率是在查食谱。
愈韶打量了一下,发现谢必安穿着短袖和棉裤,除了比平时挂着甲看起来少了一些棱角外,也看不出哪里有可以藏符的地方。
他尚来“勤学好问”,碰到新奇事物就要问个两句的那种,当场对谢必安提出了这个问题:“话说,将军您是哪来的符啊?”
谢必安正在冰箱前翻食材,从冷冻库里拎了包速冻煎饺出来:“法力化的。要吃锅贴还是蒸饺?”
愈韶先是“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後才受宠若惊地回答道:“我要蒸饺,谢谢将军!”
他看着谢必安起炉调水,第一次发现这位在天地人三界大名鼎鼎的鬼神好像也不是看上去这麽的有距离感,还挺居家。
楼上又有人下来,让在一旁耐心的等着老人们慢慢上楼,笑着说了几句“没关系我不急”之类的话,又客套了一阵,这才扶着扶手下了楼梯。
范无咎转进厨房的时候,瓦斯炉前站着的人刚好放下手机,正擡眼看过来。
时间这样平淡的流逝,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