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身看向林斐然,眸光在夜幕中幽微可见。
“之所以对我无用,是因为这个人的咒言并不纯粹,所以我有办法抵抗,但你们境界不够,无法像我这样破除。”
林斐然疑惑道:“何为纯粹的咒言?”
如霰目光下沉,落到她的双臂与周身:“像你灵脉中刻下的,才是最为纯粹的咒言。”
他忽然弯眸一笑,扬起下颌,垂目看她:“是不是回去辗转反侧,演练多次,都想不出以后与他对阵时,要如何击败?”
林斐然点头:“其实我想了很多种法子,但不论哪一种,都得我拔剑迎战,或是动手结印,可他只需要在我行动前说出一个‘定’字,我便无可奈何。”
如霰眉梢微挑,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本古籍递出。
“这便是我今日带你出来的缘由。”
林斐然接过,只见古籍封面处随手写有四个大字。
分花拂柳。
她觉得有些耳熟。
“我曾经在小学宫中听过,师长说这是一门极其难练的功法,而且只有残本,所以没有过多讲解,以免众人听了心动,偷偷学练,误入歧途。”
如霰颔首:“他说的没错。我手中这个虽然要全一些,但仍旧是残本,不过对你而言,即便学练,也不会误入歧途。”
“还记得飞花会吗?十二群芳谱中,最后一枝是金银台,用之可分身。
那些金银台上施加的功法,其实就是圣人独创的分花拂柳。
这本残页缺失的就是灵力流动之法,但你在飞花会中用过,定然不算陌生,更不会走入歧途。
细腰王几人境界不低,如今又重伤在身,让你用来练手,再好不过。
学成之后,再与这样的天行者对上,便可使用这门功法。
届时有数个林斐然出现,而不纯粹的咒言只能对其中一个有效,你不会再被限制。”
林斐然低头翻着手中的古籍残本,一时恍惚,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与一方霸主对阵之时,也能用上练手两个字。
御剑前行,二人恰巧落至一处密林上方,重叠的枝影中,隐约露出一方火光。
林斐然蹲在剑上,忍不住道:“现学现用吗?”
如霰面上也不见一点担忧,只是看着她,眼中满是光彩。
他拂开她颊边的碎发,轻声道:“你不可以吗?”
林斐然双唇微扬,站起身道:“当然可以。”
……
……
剑境之中,冰封十里,原本该是一望无际、寥落孤旷的景致,却又凭空多了五六座长满雪松的嶙峋山丘。
山丘并不分散,而是集中在一片镜湖周围,将它团团围住。
卫常在从山顶走下,路过这片松林时,忽然瞥见一树弯折的木枝。
它就立在正中,与周遭孤直的青松相距数米。
——不知是格格不入,还是被拱卫其中。
那是一株不足半人高的细梅,但枝条遒劲,生机勃勃,其上并无叶片,只缀着豆大的花苞,却并无开放之意。
花无重开日……
他伫立在原地,静静看了许久,这才继续向山下而去。
手中玉牌仍旧不断传来张春和的声音,他正将师祖当年破境的种种征兆说与他听,恨不得他能与之全然相同。
“只有修行无情道的弟子,才可在剑境中得以见到剑心,这是无上殊荣。
师祖当年于剑境中窥得一片明镜,镜中可见万千世界,可细细看去,其实一片澄明……”
可惜他只能入耳,并不入心。
周身、目上的伤痕仍在作痛,但在这极寒之中也终于麻木,只剩下一些淡漠的冷意。
他走到镜湖边,几乎不做犹豫,径直踏入其中,湖水蔓延而上,却没有半点湿意。
这不是水,而是剑境中的一处幻象,他终究还是下来了。
湖底十分空荡,除却一支幽微的灯烛外,便只有一片浮沉的碎片。
那是他的剑心。
在张春和喋喋不休的话语中,他提步靠近。
银镜上光华流转,映着幽微而温暖的烛火,将一切映入他眼底。
镜中没有万千世界,没有无上大道,只有林斐然。
这就是他的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