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鞋尖尚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踏稳两步,一道身影便如铁塔般再次挡在了前方,依旧是那名侍卫。
他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不容商榷的硬冷:
“太子妃请留步。
殿下有令,需请您在殿内安心静养,勿要外出受了风寒。”
马湘云脚步顿住,心中了然。
刘连城这是铁了心要将她圈禁在这一方天地里,想要用这种方式,磨灭她的心气。
可见这侍卫如此迅疾而坚定地阻拦,甚至连一丝通融的缝隙都不留,她心念电转间,反而生出了一股更要与之周旋的兴致。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妩媚中淬着凌厉寒光的眸子,精准地落在了侍卫低垂的脸上。
被她这般目光一扫,那侍卫只觉得面皮一紧,仿佛有实质的针尖掠过,心头不受控制地一震。
他不敢直视,只能将头垂得更低,重复道:
“请太子妃回殿。”
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谨守规矩的模样,马湘云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嘲弄,在寂静的庭院里清晰地荡开。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娉婷地向前迈了一步,逼近到离他仅有咫尺之距,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因紧绷而散的热气。
她无视了周围其他侍卫若有似无投射过来的、混杂着好奇与戒备的视线,朗声开口,声音清越,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殿下将你派来守着我这‘病人’,想来是要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弥补昨日书房外‘冲撞’本宫的过失?”
她故意将“冲撞”二字咬得极轻,带着暧昧的玩味,眼波流转间,瞥见他握刀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可是,”她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偏不让他如愿!”
话音未落,她已猛地一个转身,厚重的狐裘大氅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带着一阵冷香。
竟是不管不顾,径直朝着那扇象征着禁锢的殿门外大步走去。
步伐稳定,背影挺直,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下变生肘腋,其他侍卫见状,脸色皆是一变,下意识地便要上前合围阻拦。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绿翘如同被点燃的炮仗,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张开双臂护在马湘云身后,虽脸色白,声音却拔得极高,带着豁出去的厉色:
“放肆!
太子妃每日都要向太后娘娘请安,尔等是何身份,也敢阻拦太子妃尽孝?
今日谁敢再上前一步,坏了太子妃一片孝心,倒要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太后娘娘”和“宫规孝道”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威力非同小可。
众侍卫顿时僵在原地,面面相觑,脸上都显出了浓重的犹豫之色。
太子殿下的命令固然要听,可太后才是如今真正执掌汉宫、威压后宫之人。
触怒太子或许尚有余地,得罪了太后……
那后果无人敢想……
一时间,竟无一人再敢上前一步。
马湘云趁此间隙,已悠然踏出了殿门的门槛。
她顿住脚步,微微侧,目光越过绿翘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那名率先阻拦她的侍卫脸上。
她唇角勾起,一张明媚张扬的笑脸在冬日灰蒙的背景下,宛若骤然绽放的烈焰红梅,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胜利者的姿态,直直地映入他眼中。
二人的视线于空中再次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