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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60(第5页)

我沉声点点头:“成交!”

萩原脸还因为哭过而泛着水痕和绯红色,他迷茫而疑惑地问道:“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既然交易成立,那我就坦诚地告诉你们有关‘讣告’的事情吧。”

在诸伏的偷笑声里,萩原蹙着眉头,无奈地笑道:“好歹先告诉我这个被交易的对象,交易的内容吧……不然根本是强买强卖噢?”

“驳回——”松田懒洋洋地说道,“関,你继续。”

“呃,其实这事很简单,”我挠挠脸颊,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敢看面前这三人的眼睛,“就是吧……我从前有被人用这个威胁警告过,他当时把当天的报纸摔在我的面前,版面正好是一位车祸殉职的警官。我不太记得当时那人是怎么说的了……

“你们怎么这副表情,我对有些事情的记性确实不太好,这应该算是某种大脑的自我保护功能?它确确实实地让我忽略了很多痛苦的记忆,不然我可能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这么理智地跟你们说这些事,”我情难自禁地笑出声,“我有时候感觉自己注视着你们,好像旁边还有一个我在注视着我自己……”他们没有打断我,只是用一种柔软的表情关切地看着我。

“咳,扯远了。那人大概就是说‘你以为自己是多特别的一个吗?看看这讣闻版上的条子,他死了也许还能被人记住,你如果死在这里,没有人会记得你、没有人会在乎你’诸如这般的话,就是这样。”我环抱着膝盖,“从那时起,我就会时常翻看报纸的讣闻版,本来研究院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我看得很勤、记得也很快。”

诸伏明白‘研究院’真正代表的意义,他伸手替我稍稍捋顺刚刚那失败的逃跑计划的后遗症,将我的卷发理出一点人样。

我在这三人无言地注视中,微笑道:“别这么难过嘛。我并不是抱着什么‘同病相怜’的心情,去阅读、记忆那些离开的人们的;非要找个词语来形容,我觉得那种心情应该称作‘嫉妒’应该更合适。”

“‘嫉妒’吗?”诸伏弯着他那双好似有海水涌动的眼眸,“虽然不太明白,但你好像对自己很苛刻。”

是的,那就是嫉妒。

我脱力地滑倒,非常没有正形地用蜷缩侧躺着的姿势说道:“……仔细想想,这话我原原本本地奉还给你哦,景光。”我语调平淡,动作也没有什么幅度,只是静静地将手搭在自己蜷起的腿上,疲倦地闭起眼睛,“我不太明白卧底的准则,跟那人相处的时间也不比你多,所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诸伏的表情我看不到,但他没有犹豫太久,就回答道:“什么问题?”

“你觉得赤井秀一……他会在你身份暴露后,作为第一个出现在你身边的人,他会怎么处理你?”我闭着眼问道。

“……………………”

今晚的房间,时不时就要比我一个人独处时还要安静。毕竟我一个人时,偶尔还有无由来的声音,对我细碎的絮语着什么。

松田的声音充满疑惑:“是那个FBI?我记得他的代号是莱伊吧。也就是说,HIRO在你的视角里,是身份暴露后被FBI杀死的,几年后这个FBI也死了?”

“现在想来,他的死也很有问题,但这之后再说吧。”我长叹一口气:“我不是为FBI说好话或者开脱什么。景光,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觉得在那一刻,他会怎么抉择呢。”

诸伏有些艰涩地说道:“……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花了这么久才回答?”我抱紧自己的大腿,“因为你想起了,之前霞多丽假称自己是公安逃离组织时,你为了保险起见,将自己的死亡当作某种道具托付给我的事了吧。你想起了自己要求我如果见势不对,要接下你死亡的‘罪名’和‘荣光’——

“没错,就是接下!因为你知道我线人的身份,而信任我,所以跟我和盘托出这托底的计划,但你根本没打算让我动手,越认识你越能叫我确认这一点;但即便如此,你没有办法确信自己在重刑下,不会吐露出同在组织里的零和我的信息,你很干脆地选择自己的死亡,还准备给我当养料,真是周到啊——到了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为别人着想,真不愧是你啊。

“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是莱伊杀了苏格兰,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个沉默地没有月亮的夜晚,你在天台上,并不在乎莱伊准备做什么、说什么,你决定要在暴露身份后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自尽!带着所有的秘密孤零零地在不知敌友的人面前,咬着牙自尽!”

说到最后,我努力抽吸着空气,还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那磕碰的‘哒哒’声古怪极了,很像是某种求救的摩斯密码。

有人伸手将我从床上扶起来,我这才睁眼,发现居然是安室、不,这个严肃而正直的神情,是降谷零。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多少?

他开口却是对我问道:“你抖得很厉害,要不要叫医生来?镇定剂呢?”

我艰难地吐字:“不……也不能算孤零零,毕竟按最后的结果来看,波本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他汇报了他听见的枪声、拿着左轮手枪的莱伊,和心口中弹、确认死亡的苏格兰。”

如果是记忆没有完全取回的我,可能还会在此时爬起来质问这位我在这一周目才真正认识的友人为什么;但现在显然不需要了……我忽然有些明白这种心情。

黑泽总说,我弟弟很懦弱,他说的没有错。

如果说诸伏景光这么行动的内核是某种‘不信任’和‘过份奉献’,想要让伤害只止步在自己的范围内;那我这种偷死怯生,则更接近于‘畏惧’——

我害怕活下来的人只有我自己。我以为为求生不择手段是可以被我自己认可的信念,即使像狗一样撕咬求生,我也没有怀疑过这种信念。但一切的最后,环顾四周,发现真的只有我从这场风暴中生还……那真的太痛苦了,求死比在那个时候求生,容易得太多。

“関?!”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里,传来松田带着惊慌的声音。

我听见他的声音,和记忆里那位据说谋害了这位叫所有人都抱有过怀缅的警官的犯人的声音重叠起来。

我猜我的幻听又发作了。这位列我当初选择清理掉记忆的原因之一的精神健康,现在已经成为了某种提醒,像是游戏里加粗的那行字,生怕你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那时我太年轻、以为一切都还有希望。我走过街头,也以为自己只是听到一位走投无路的犯人,最后无力的诅咒。但实际上,那句话坚实有力地打在我的身上。

我以为我只要能活下去,我就会感到满足,可在血泊里祈求着我的同伴能回来,黏腻腥滑的红色沾满我的手和脸的时候,恶心的气味和触感又重新唤回过去的一切,我又听见了那刻薄的声音:

不要再冠冕堂皇地假装自己是英雄了!

你只是个在原地打转的懦夫!天上燃尽了的太阳,对你而言也只是落在身上令人烦躁的蜡泪;行于人间的走肉,对你而言却比尸体更可怕,因为你知道连它们都保持着渴求未来的本能,而你却没有。

你的眼中读过、耳边听过、鼻尖嗅过,但你这里什么都没有。

把你丢进水里你会挣扎吗?我听说早年大家都是这么学会凫水的,也许你该试试。

也许我该试试,我听见那讥讽的声音重复道。

我必须做点什么,因为我曾经选择什么都不做。

我伸手抓上正抵着我下颌,试图让我从过呼吸状态恢复过来的松田的手,示意他可以松开了。

病床旁这一圈人现在在我朦胧不清的眼中,只剩大致的轮廓,但可以看得出他们都围了上来。

萩原问道:“関?你想说什么?”

我伸手精准地抓中诸伏握在手里的我的手机,即时看不清,也丝毫不影响我迅速找到快捷键播出那个电话——

电话的‘嘟’声响了三次后,黑泽衔着烟而显得有些咬字不清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我‘咔’地合上手机挂断电话,吸了吸鼻子,对着错愕地众人抬手道:“让我洗把脸,我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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